9.
苏婉走了，背影渐行渐远，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我视线的尽头。

我心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只有一股无尽的空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就在这时，我隐隐听到一阵尖叫。

我愣了几秒钟，尖叫声从楼下传来，越来越清晰。

心里猛然一惊。

我马上冲到楼梯口，往下看。

白色的裙子，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苏婉。

我傻了。

即便苏婉有错，不论错的多么离谱，我都没有伤害她的想法。

然而，前一秒还在恳求我的她，下一秒就从楼上一跃而下。

就在离开我的几秒之内。

阴阳两隔。

我疯了一样冲下楼。

周围已经站着好多人，悄声议论。

我颤抖着手拿出电话，拨打120，这时身后一声尖叫。

林依依回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赶紧过来搂住我的手臂。

「这，这是……你……」

我没顾上回答，打完120就想去查看苏婉的情况。

林依依立刻拉住我，默默摇头。

我慢慢放下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办案人员和医生抬走苏婉。

小小的担架，盖着白布。

头发凌乱的警官对着我摇摇头。

「早上刚跳了一个，这会又跳一个，这两口子真是……」

我心中一凌，问什么意思。

警官犹豫了一下说。

「你前女友……呃，她的现男友早上在元福三号跳了。」

「也是我经手的，没想到刚给男的收尸，又给她收尸。」

「算了，还是不跟你说了，有时间去签个字。」

我蒙头蒙脑的点点头。

林依依看看我，拉着我回家。

「你没事吧？」

林依依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我转过头看她，她的脸上只有关切。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却移向窗外。

她没有问我任何关于苏婉的事，显然她已经明白，苏婉来做什么。

我深深呼出口气，嘶哑着说。

「我从没想过……」

林依依立刻打断我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担在自己肩上。」

「我来找你，就是因为听说陆之云早上跳楼了，怕你遇到什么麻烦。」

「没想到苏婉也……所以，把心放下来，不要去想。」

「我们有各自的命运，这不是你的错。」

我转头看着她。

忍不住，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林依依伸手摩挲我的背。

「没关系，没关系，有我呢。」
——
完-——
5.
苏婉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什么？取消订婚？你凭什么说取消就取消！」

「沈夜，你拿我当什么！」

我冷然开口。

「我倒要问问你，你拿我当什么？」

「你拼命维护陆之云，却对我恶语相向，现在任由他污蔑我犯罪！？」

「整整五年，苏婉，你扪心自问，你拿我当什么！」

苏婉还想吵闹，我让保安直接把她赶了出去。

整整一天，我气都没消下去。

回「家」。

新的房子，空荡荡。

我阳台上站了很久，手中的茶已经凉透了。

夜风很冷，仿佛将我的心都要冻结。

桌上摆着订婚的戒指，此刻，它再也用不到了。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简短的消息。

「沈夜，你做的好事！阿云现在还没出来！」

我关掉对话界面，删除，拉黑。

这就是苏婉。

她的冷淡，她的疏远，她的每一句话，都在指责我。

好像万般错误，都是我造成的。

我曾不止一次尝试挽回，想要让她回心转意。

可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冷遇。

我依稀记得初见时的她，眉眼间是掩不住的明媚。

而如今，那双眼睛看我的时候，只剩下怀疑与冷漠。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我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林依依，她手中提着一瓶酒，眼中满是关切。

「你果然在家，喏，来祝贺你乔迁之喜。」

我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她进来。

她坐在沙发上，打开酒瓶，倒满两杯。

她递过一杯，目光直视着我。

「事情我听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经历过背叛呢。」

我笑了一下。

「说的好像你经历过很多似的。」

「母胎solo当恋爱军师了。」

林依依撇嘴，没好气的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苏婉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马上要订婚了吗？」

我低头看着玻璃杯里的威士忌。

心里五味杂陈。

五年时光，要说没有任何情绪，那是不可能的。

我缓缓开口，声音低哑。

「她不信任我，不管我怎么解释，她始终站在陆之云那边。」

「真可笑，自己的未婚妻，为了别的男人对付我。」

「真是失败的人生啊。」

林依依轻轻叹了口气。

「女生嘛，很容易被花言巧语蒙蔽了，但这不代表你要把错归于自己身上。」

良久，我抬起头。

「你今年毕业？」

林依依没好气的打我一巴掌。

「明年啊，你还真是……今年我实习。」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曾经满眼满心都是苏婉，把自己的小青梅都忘了。

现在眼瞧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却连上学的时间都不记得。

我喝着酒，不禁感慨时光如梭。

如今这些年过去，她长大了，我也老了。

真是怀念，当初带着她爬树捉知了。

那时的夏天，那么热，又是那么无忧无虑。

林依依笑的不行。

「瞧你那样子，开始怀念小时候了。」

「你要是想轻松，那我陪你回老家玩几天啊，反正我实习也没什么事儿。」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到，这个季节，正是果熟的时候。

是啊，有多少日子，我没有出去好好放个假。

即便陪苏婉旅游的时候，也是忙着看路线，拿行李。

不论来回，不是忙着照顾她，就是开十几个小时的车。

我，从来没有轻轻松松的走过自己的路。

于是，我笑着问林依依，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老家。

她立刻欢呼雀跃。

「此时此刻，还等什么呢！」
8.
我以为新生活，终于可以开始了。

然而意外总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冒出来。

陆之云的计划，远比我当初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以为他只是想取代我的位置，或者仅仅是夺走苏婉。

事实证明我小瞧他了。

他在背后策划了更大的局。

陆之云收集资料的时候，结识了几个资金盘。

通过苏婉，又将公司信息送给他们。

整个计划一开始就像是一个精密的棋局，有没有陆之云这个蠢货，并不妨碍那些资金盘对公司下手，毕竟他们可不是为了帮陆之云抢女人。

他们只为钱。

我接到父亲的电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不容任何怀疑，直接让我回去。

走进家门，父亲已经坐在书房里，脸色铁青。

旁边站着几个我不熟悉的面孔，气氛异常严肃。

父亲看着我，冷冷开口。

「我让你去外面锻炼几年，你就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

文件中是陆之云的行径，以及他如何一步步将我引导至错误的方向。

每一页都让我感到心如刀割。

那上面有苏婉的名字。

我曾以为自己只是在感情上失败，没想到连事业的根基都在她手中摇摇欲坠。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太软弱了，以至于让别人钻了空子。」

「不过这也怪我，你小时候有好多女孩子喜欢，我都对你严加管教。」

「结果就是，遇到漂亮女人就容易踩进陷阱。」

我在书房里呆了很久，直到父亲安排律师开始追查资金盘的交易，我才连夜赶回去。

然而等我到家，发现苏婉依靠在门口。

她的身影让我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眼前的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张扬又明媚的女人。

她的头发黯淡无光，身上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息。

「沈夜，求你……帮帮我，帮帮阿云。」

「他也是受人指使，可那些人现在连保释金都不肯给。」

「你放过他好吗，看在我们几年的感情上，你放过他。」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没有回答她。

苏婉低下头，踌躇了许久，最终开口。

「沈夜，我错了。」

「我从未想到，陆之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痛苦。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对你。我……」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没有勇气继续。

我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别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

「沈夜，我真的是被他骗了。你离开的这些天，我才意识到，我错得有多深。」

「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低头哭泣。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怜悯，而是彻底的寒冷。

她真的意识到了她的错误，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迟来的爱，贱如草。

我们之间，永远都无法回到从前。

我低沉着嗓音，淡淡的说。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想再见你。」

她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话，站在原地不动。

我看着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苏婉泪眼婆娑。

「沈夜，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我会让你看到，我到底有多爱你。」

爱我？她居然说，爱我？

我感到一阵恶心，甚至连她的一句话也不想听。

她觉得自己真的能弥补什么吗？她有资格弥补吗？

苏婉似乎感受到我的厌恶，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我真的没想到，陆之云会污蔑你。」

「他做的一切，我现在才明白。」

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急，仿佛是在拼命为自己辩解。

我冷笑了一下，心中一阵怒火。

「你现在才明白？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是的，你终于知道了陆之云的真面目，可你知道更重要的是什么吗？」

「你背叛我。」

她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双手微微颤抖。

「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真的没有。」

她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语。

「我只是被陆之云迷惑了，但我可以发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依然保持着冷淡的姿态，注视着她。

她的眼泪不再打动我，只让我更加厌恶。

她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认为会与我共度余生的女人。

但现在，这一切已被她亲手摧毁。

她站在我面前，依旧在为自己辩解。

自始至终，没有提到，她的所作所为对我的伤害。

背叛。

是最凶狠的刀。
7.
我带着林依依回老家。

彻底离开苏婉，让我开始恢复正常。

或者说，变得清醒了。

这让我可以思考，去找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

林依依在身边高兴的欢呼。

她是个时时刻刻都在欢乐的小姑娘，在我身边的每一秒都在笑。

这让我不禁想起一段台词。

「她柔和，她安静，她不会冲我大喊大叫。」

「她不会说我是蠢货，她不会动不动就叫我闭嘴。」

「她会听我说话，她对我很好。」

「她不会让我觉得，唯一让她不开心的……」

「就是我。」

那种轻松，让我感到陌生。

甚至，让我有一丝惶恐。

我家的老宅没人住，差不多都要废弃了。

只能去林依依的姥姥家里凑合。

我们用柴灶烧饭，弄的一脸灰，嬉笑着把红薯埋进灰烬里。

两个人，眼巴巴的蹲在灶台前等着，红薯烧透，烫的斯哈斯哈。

姥姥念叨着。

「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可怎么得了呦。」

我刚想说话，林依依撞了撞我的胳膊。

她悄声说，姥姥这两年糊涂的厉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解释。

不然姥姥脑子转不过弯来，容易想不明白。

我赶紧点头。

轻轻松松过了几天，我感觉自己脱胎换骨。

就像褪去甲壳的蝴蝶，再也没有束缚。

回到城市，林依依嘟着嘴不想实习。

我笑她还没开始上班，就先想着怎么偷懒。

林依依瞥我一眼。

「要不，你养我吧。」

我哈哈大笑，使劲揉乱她的头发。

「好，跟我去上班吧，不但给你开实习证明，你还能睡到自然醒。」

林依依眼睛立刻亮起来，大声欢呼。

我笑着摇摇头，开车回公司。

她贪玩，但并不懒惰。

办完流程，跟着公司的前辈一字一句学习。

有些不好当面问的事情，下班之后就问我怎么办。

渐渐地，我发现林依依比任何人都能理解我。

只要我皱起眉头，她就拉着我到处疯跑，让我忘记一切压力。

不论去哪里，她的声音都那么柔和，眼神中总有欣喜的光。

新项目下来，我们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送林依依回去。

车里一片安静，林依依侧身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没有打破沉默，也不想打破。

就在我以为她累了，她突然开口。

「沈夜，你还爱苏婉吗？」

她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轻松，带着一丝紧张。

我握紧了方向盘，视线集中在前方的路上。

心里，记起自己正在试图忘记的一切。

我笑了笑。

「早就结束了。」

林依依看了我一眼，眼神意味难明。

然后又马上故作轻松的说。

「诶，你不觉得很可惜吗？五年哎，真就这么放下了？」

我沉默了，深吸一口气。

确实，五年的感情，五年的付出。

要说完全没有情绪，那怎么可能。

只不过，对于错的人，说什么也没用。

我不想再谈苏婉，也不想再回忆那些……已经不值得回头的过往。

车窗外的街灯如流星般划过，林依依没有再说话。

然而，苏婉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手。

几天后，她开始频繁到公司找我。

每次见到她，我都能感受到她眼中的不甘。

她给我发短信，打电话，甚至赖在公司不走。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的躲开。

我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不论她表现的多么不舍，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又是周末，我加班，林依依在旁边端水沏茶。

苏婉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门口。

她站在门外看着我。

「沈夜，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微微皱眉，转过身没有回应。

林依依看了我一眼，然后说。

「你们聊，我去买点儿东西。」

说着，她躲开苏婉，快步走出门。

苏婉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你……」

苏婉想开口，但林依依已经跑远了。

我回过头，直视着她。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翻来覆去，无非是你的委屈，你的迫不得已。」

「苏婉，我很忙，我没有时间听你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你走吧。」

她的神情变得愣住了，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直接。

她紧紧抓住门框，眼中满是痛苦。

「沈夜，你真的就这么不在乎我了吗？」

「不在乎了。」

我的回答毫不犹豫。

「你已经选择过自己认为值得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她的眼中涌现出泪水，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缓缓地离开了。

从那天之后，苏婉没有再来找过我。
3.
我在公司忙到深夜，把所有思绪抛之脑后，将近凌晨才走出公司。

回到家时，苏婉正端着香槟坐在沙发上，眼神冷淡。

我本来想问她怎么还没睡。

可忽然冒出来的怒气，让我没有开口。

苏婉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语气平静。

「我知道你对阿云做了什么，只要你停手，我就原谅你。」

我叹了口气，心里只觉得深深的疲惫。

她不愿意相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没用。

见我不说话，苏婉把高脚杯重重的顿在桌上。

「你哑巴了？还是耳朵聋了？我跟你说话呢！」

我脱下外套，放在一旁，转身走进洗漱间。

清凉的水泼在脸上，舒服了很多。

苏婉走到门口，看着镜子里的我，深吸了口气。

她的嗓音变得柔和。

「我知道，阿云对我好，你觉得吃醋，你不应该对我更好才对吗？」

「何况，我和阿云只是纯洁的友谊，你有必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吗？」

「你是见不得有人对我好，还是不想让我过的好？」

我叹了口气，问她，陆之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婉说，陆之云最近接连失去几个重要客户，甚至有公司对他展开恶性竞争。

而这一切，似乎都和我有关。

如果不是我指派子公司抢夺他的项目，不可能接二连三的失败。

我的眉头不由得皱紧，努力压制内心的愤怒。

「如果他能拿出证据，我愿意承认。但他只是随口编造的谎言，你就信了？」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的神情。

说起陆之云，语气几乎信誓旦旦的一样。

「阿云从来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他心直口快，更不会骗我。」

我气笑了。

「那我骗过你吗？」

她张了张嘴，嚅嗫着嘴唇，低声说。

「阿云并没有理由诬陷你。」

这句话像是冰冷的刀刃，直刺我的心脏。

他没有理由诬陷我？

呵，取而代之不就是最大的理由吗？
我冷笑一声。

「陆之云想取代我的位置，成为你的未婚夫，理由够了吧。」

苏婉脸色一沉。

立刻斥责我。

「沈夜，你别把别人想的那么龌龊！」

她说不下去了。

沉默几秒，气哼哼的转身离去。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几天，苏婉对我的态度变得更加冷漠。

她总是避开我。

而我，已经不在乎了。

周末的时候，我跟朋友看房子回来。

刚进门，发现她正拿着手机，脸上带着惶恐。

我没说话，换鞋去书房。

苏婉忽然喊住我。

「阿云不舒服，你送我过去看看。」

我没理她。

苏婉带着明显的不满。

「沈夜，你有完没完！阿云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还在这里耍脾气！」

「他要是真出事了，你能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对陆之云负责？

我不禁冷然对她说。

「我不是他老公，负什么责任。」

她的忽然大叫。

「沈夜，你真是冷血！」

苏婉起身，匆匆穿好衣服冲出房门。

整个客厅里，似乎只剩下我的呼吸声。

我缓缓坐在沙发。

直到窗外的霓虹灯渐渐熄灭。

她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