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一僵，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有点苦涩，有点心酸，又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我从未想过，如果白晓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我正在承受自己的良心谴责。

我该不该“抛下”他们？我该不该有自己的人生？

楚浩打来电话问我的地址，我以为他是要给我寄吃的。

没想到他却自己来了，还是大年三十那天。

我换上了新衣服去村口接他。

楚浩风尘仆仆地赶来，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他那昂贵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土。

他见到我的那刻只是笑着把我拥入怀里。

“陈芝，我想你了。”

我推开他，红着脸悄悄指了指村口的那些“大喇叭”。

“怕什么？我将来是要娶你的！”

楚浩这声大喊让我有些无地自容，连忙带他逃离了“风暴中心”。

8

我们这年饭是中午吃，所以妈妈和白叔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活。

看着家里来了客人顿时手忙脚乱。

“妈妈，白叔，这是我同学楚浩，放假来找我玩。”

“叔叔阿姨新年好！”

楚浩一脸乖巧的放下礼品，给妈妈白叔拜了个年。

谁家同学大年三十找你玩？

妈妈虽然没开口，但我看她的眼神，仿佛听见了她心底的声音。

这时，白晓从房间走出来了，他看见楚浩惊呼一声：

“啊！芝芝男朋友！你怎么来了？”

我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这傻子一出来，让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饭桌上。

白叔热情的给楚浩夹菜。

妈妈虽然一脸别扭，但也很客气的和楚浩聊着家常。

白晓好像忘记了上次“牵手事件”，也不知道在一旁偷偷的乐呵什么。

我看他的眼神一直瞟向楚浩带来的礼品，原来那堆礼品里面
住了。

班里传出我和楚浩早恋的消息，老师约谈了我们。

“不要影响学习。”

我与楚浩都低下头,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然后相视一笑。

有同学说我这个乡下来的野猪拱了他们的班草。

楚浩却在晚自习时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

“我这坨牛粪，终于有鲜花插了！”

班上顿时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炸开了花。

我耳根发烫，感觉脸热的快冒烟了。

那一刻，我好像变成了一只鸵鸟，只想把头埋进课桌里。

7

寒假我们有半个月的假期。

楚浩陪我一起去接白晓回家。

“白晓哥，我是楚浩，是陈芝的男朋友。”

楚浩牵着我的手，一只手伸出去想和白晓握手。

白晓却一巴掌拍掉楚浩悬在空中的手。

他冷冷的看着我们，那一刻我还以为他变成了正常人。

“对不起，他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

我替白晓对楚浩表达了歉意。

“没关系，他是你哥哥，再说我不也会和傻子计较的。”

我皱了皱眉。

“傻子”二字从楚浩嘴里说出来异常的刺耳。

像在伤及我的自尊，明明我也会叫他傻子。

楚浩把我们送到车站就离开了。

“你怎么那么没有礼貌？人家跟你握手呢！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拉着白晓的衣领质问着他。

他不说话，嘟着嘴气鼓鼓的像一只生气的河豚。

“你还生气？你生哪门子气？”

“我不想让别的男生牵芝芝的手！”

我眉头一皱，掰过他的身体，让他面对着我。

“小雅和别的男生牵手，你会生气吗？”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会啊。”

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界除了我们，真的没人爱他。

白晓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像个傻子。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的五脏六腑都在疼。

“没事，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说出这句话同时，我也已经在心中做出了抉择。

爸爸来江城务工，他打来电话叫我一起吃饭。

地点是麦当劳。

我心中苦笑，他还拿我当孩子呢。

“白晓，你想去哪里上大学？”

“去上海吧。”

“爸爸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你大学的学费爸爸包了。”

他服刑十年，还能去哪里工作，总不过是去工地上搬砖罢了。

“别小看爸爸！爸爸在里面学了一身技术。”

“踩缝纫机吗？”

我说了个网络上的梗，爸爸没听懂。

“呵呵…踩缝纫机倒是没学会。”

爸爸笑着，脸上也起了沟壑。

看着他鬓角生出的白发，我鼻头一酸，他也不过四十而已。

爸爸要离开的时候给我转了一千块钱。

“爸爸，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我知道。”

爸爸之后就没来找过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每个月都会往妈妈卡里打一笔钱。

高考结束的那天，楚浩在考场外等我。

“你怎么了？是不是没发挥好？”

楚浩看出我的欲言又止。

“嗯，可能不太理想。”

“没关系，你要是分数线不够，我就跟你报一个学校。反正你别想丢下我！”

“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楚浩追在我的身后，笑着解释。

“我是富二代啊，我把机会让给别人不好吗？我读普通的985足够了。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可没道德绑架你啊！我只是想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所以我任性了些又怎么了？”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你白叔就是你的亲爸…你…你要好好孝顺他…”

爸爸早已泣不成声，他捂着脸，悲痛欲绝。

泪水阻挡了我的视线，我只是觉得爸爸手上的银手铐格外刺眼。

2

第二年，在秋收的时节。

白叔和妈妈没有领证，只是在院子里置办了几桌酒席，请了自家的亲戚。

白叔杵着拐杖搂着妈妈站在柿子树下，两人胸前别着红花，宣誓着对彼此的承诺。

我一直不理解妈妈，就算报恩，为什么一定要嫁给白叔呢？

直到那一天，我目睹了母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原来我的妈妈也会有这样的笑容。

我跪在地上，手上端着茶碗向白叔敬茶。

妈妈让我改口叫他爸爸，我一时难以接受，开不了口。

我看着白叔缺失的左下肢，又想起那日铁窗之内痛哭流涕的爸爸。

最终还是只喊了声“叔”。

村里有人说闲话，说妈妈是贪图白叔的补偿款和每年的政府补贴。

妈妈也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关上门自顾自的过我们的日子。

久而久之也没人再说闲话了，大家也开始理解我们这个灾后重组的小家庭。

白晓比我大一岁，因为康复治疗停学了一年，现在与我同届上初二。

“陈芝，上课时间不听讲，一直往窗户外看什么？”

老师一颗粉笔丢了过来，刚好砸中了我的脑袋。

“哈哈哈…老师，陈芝在看她的傻子哥哥呢！”

同学们都哄堂大笑，老师拿着黑板擦重重的拍了下讲桌，同学们这才安静下来。

白晓站在走廊上，两只食指搅在一起，缩着脑袋来回踱步。

他又因为课堂纪律不好被老师赶出教室了。

校长叫来了妈妈，我趴在办公室门口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校长说白晓上课影响同学，成绩跟不上，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

只是他所遭受
溅在了他的脸上。

白晓捧了一捧水，泼在我的头上。

烈日炎炎之下，这一捧清凉的溪水，真叫人心情愉悦。

那一夜，白晓却因为玩水发了高烧。

妈妈抄起扫把就要打我，被白叔拦下了。

“最起码他现在不怕水了。”

妈妈红着眼眶，放下了手中的扫把。

白晓克服了内心恐惧，或许我和妈妈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上几分。

暑假转瞬即逝，我们都要开学了。

白晓也被送到了江城的特殊学校。

那年我十四岁，白晓十五岁。

那是我们第一次分开。

初三那年，我开始疯狂学习，一回家就关进房间写作业。

妈妈都说我是开窍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想考上市里的高中，离白晓近一点。

妈妈每个月都去接白晓回来一次。

他每次回来都会和我们分享学校里的事，连和同学打架他都能说的兴高采烈。

后来他还学会了自己坐大巴车回家。

“白晓真的是长大了。”

我想去摸他的脑袋，发现我已经快够不着了。

他赶紧垂下头，缩着脑袋往我掌心里蹭。

家里的日子捉襟见肘，我还要读高中。

白叔只好用家里仅剩存款买了辆二手车，去县城跑黑车拉客。

妈妈也去了工厂上班，拿着微薄的工资补贴家用。

中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了全校第四名，可以进市里的重点高中。

“白晓，我可以去江城陪你了。”

听到电话那头的雀跃欢呼，我这一年的埋头苦读也算值得了。

5

妈妈打来的生活费我都掰着指头花。

每个周末我要转乘两趟公交车去看望城市另一头的白晓。

他带我逛他的学校，见他的同学。

那些不谙世事的天真脸庞，每一个人都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