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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讥诮地说，在他眼里我仿佛是一个恶鬼突然生出人心。

我这才收敛心绪，答应道：“没，只是以为王总往日那么照顾他，是念在和岑总的昔日之情的。”

王总略带审视地看着我：“你跟我这么久，还看不懂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么？”

他的目光成了定在我头顶的枪，我心绪激荡，却低着头，不敢再多言。

心中忍不住嘲笑自己，原来我还是有一丝良善的，不然也不会第一反应用善意揣度他。

许久，他才摆摆手，“去吧，你亲自解决。”

我带着小弟们，蒙住岑风等人的眼睛耳朵，让其他人把除岑风外的其他家小孩带到山外面放了。

自己和手下的狗子，带着岑风迈入山林深处。

岑风似乎知道是我，在我扛起他时，便不再挣扎了。

或许是想听他的声音，我并没有塞住他的嘴。

他声音有些嘶哑绝望：“你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我没有回答，他便继续问：“现在你也要杀我吗？”

我依旧没有回答。

山路漫漫，林深静谧，我一步步慢慢走进黑暗，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困局。

岑风得不到我的回应，也渐渐不问了。

只是某一刻，我感觉到了背上一凉。

久违的凉意再次从我的身体传进心里，让我往前的步伐停了下来。

其实我们已经进入林子很深了，可我，仍执着地往里走着。

我把他放了下来，揭开了岑风的眼罩。

他虚着眼睛，却急迫地想看清事物。

我不知道他是想记住我这个凶手现在的样子，还是想着逃离。

我本能的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声音不自觉温柔：“你别急，缓缓就能看清了。”

他却颤抖着，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再次问我：

“是王叔要你杀我吗？”

我抚摸着他的黑亮的头发，点了点头，“是，我们都看错他
履历和名声。

如果别人家的孩子只需要有一个专长，那他便需要把所有尝试过的项目都变成专长。

没有人明确的要求过他，可一声声叹息，一个个眼神，就那样变作了枷锁，将他束缚在这条路上，不能停歇。

鲜少有时候他很累，在几个老师换班的间隙，坐在阳台上短暂的喘口气。

我端着他喜欢的桂花蜜给他，劝他休息，他便一脸愧疚地对我说：“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仿佛我浅薄的关心，也变作了他的压力，让他连压抑了大部分，微微露出来的一点疲惫也成了罪恶。

后来，我学会了放下桂花蜜就离开，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自己。

阳光之下，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一瞬，等到下一个人迈进这间房，它又将再次绷紧。

不知何时，我开始心疼他了。

6

也许是因心疼，才开始注意他生活的所有细节。

比如，他在学校时也不开心。

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的，明面的不开心，而是压抑的，掩藏在他和善可亲的假面下的不开心。

因着他的拼命，他总是疲惫地高居各科成绩榜的第一。

但他的耀眼，与让所有人都亲切的态度，反而成了别人口中伤害他的利剑。

有人会因为成绩来挑衅，特别是每次有新课程出现，或是有新同学进学校的时候。

有时候是他认识的人，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不认识的。

还有渐渐迈入青春期的孩子，懵懂又生涩表达的喜欢。

其实我并不知道，十一二岁的孩子懂什么爱情，当那朦胧的情愫，出现在这群早熟的孩子中间时，所有人都将它定义为青涩的爱情。

岑风经常收到情书，也经常被人当面表白，甚至因为某些他不熟悉的女生，陷入男孩子之间的纠葛。

但他一如既往地保持了礼貌与友善。

表达感谢，拒绝她们
出的呻吟声。

岑风不顾保镖的阻拦，义无反顾地拉开揍我的人，过来护着我。

李才几个打红了眼，一时没收住手，在岑风身上狠狠落下几拳。

我在心中乐了，这回孤儿院的老师不管，岑家人也不会放过他们了。

可当我抬起头，看到岑风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哭的这么惨，是疼惨了吗？

下一瞬，他一把抱住了我，一边抽泣得越来越厉害，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似乎想安慰我。

我整个人僵着不敢动，只让他牢牢抱着。

这场景真是怪异，难道他是在为我哭吗？

我如愿引起了岑风的注意，被他带走，也如愿让李才等人挨了重重的惩罚。

当我坐在岑风宽敞舒适的真皮汽车里，回望李才几人愤恨的眼神，一股舒适感从我的脚心涌到头顶。

我不自觉笑出了声。

岑风望过来，眼中满是善意：“你别怕，以后不会挨打了。”

我露出自己最擅长的无害微笑，满是感激地说：“谢谢你，要不你，我肯定会被打死的。”

岑风眼神中再次露出心痛，他转身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玩偶给我。

“这是我妈妈给我的，我送给你，以后你害怕的时候，拿出它就不怕了。”

我看着手里仅仅比巴掌大一点的玩偶，轻轻抚弄它柔软的毛，仿佛心也被轻抚了一下。

4

汽车开进岑家所在小区，我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我前十年居住的地方，充斥着肮脏，吵闹和随时发生的意外。

可这里，却仿佛被隔离起来的伊甸园。

我没见过的花草被修剪成错落有致的模样，宽阔的马路上看不见任何一个行人，这里安静到除了鸟叫，几乎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我在心中疑惑这里难道是仙境吗？

汽车停在岑家庞大的建筑前，这里又是与小区不同的风景，但无不展露着主人的
到一丝关于他的消息，似乎他一直过着与从前一样的生活。

当我与其他人在一个大型发布会站岗时，我果然看到了他。

他是这次发布会上岑家的代表。

不同于其他人的市侩老练，他更清瘦了，却依旧纯洁如昔。

他没有看到我，但从我的视线投在他身上后，便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模样张开了些，已经有了俊俏青年的雏形，脸上还是那张微笑的假面，可眉宇间笼着一缕无法掩盖的愁思。

他走流程，发表讲话，履行着高高在上的地位需要履行的义务，不论他愿不愿做这件事。

可他刚说完准备下去，另一个发言人刚走上台，意外发生了。

一声枪响，那个本该我们保护的发言人，突然倒了下去。

我随一群人冲上了舞台，第一时间确认那人是否活着。

可我的心却在叫嚣，让我看看同样受惊的男孩。

几十人护着受伤的发言人极速往外撤离，我才堪堪回头，看到被惊吓到跌在地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了的岑风。

发言人离开后，我们分出一队在现场清查可疑人员，我认领了这个机会，立刻跑进会场。

此时整个会场还混乱着，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带他离开，我急切地在人群里搜寻。

终于在舞台的一角阴暗处，发现了蹲在地上的岑风。

他看起来不太好，闭着眼，满头冷汗，浑身颤抖。

我本能冲过去，一把把他护在怀里，不住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不舒服？”

然后想起什么，拿出我随身带着的那个娃娃递给他。

这是我在离开他的第二年，自己学着他曾经给我的娃娃做的。

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我是谁，突然紧紧抱着我，接着一阵凉意透过我皮肤传进我的心里。

我突然感觉到无法抑制的后怕，如果他被误伤了，如果他们要击杀的人是他……

我不敢再细想下去。

半晌，
的身边了。

11

这个工厂如任何其他的工厂一样，日以继夜地生产着岑家公司经营的商品。

可它又与其他工厂那么不同，至少其他的工厂员工不是一群混混。

其实说混混也算美化他们了。

我刚到的第一天晚上，就有男人爬上我的床，被我打成了半身不遂。

第二天，那个男人的兄弟就把我堵在角落，拿着刀威胁我。

如果我不是在岑管家安排的基地训练了三年，练就了娴熟的功夫和各项技能，我或许在第一个人的刀被我夺下后，第二人开枪时我已经死了。

但我活了下来，并当场枪击了一个想偷袭我的人。

我凭着不要命的狠在这里站住了脚跟，但我却知道我再也走不到岑风身边了。

被我枪击的那人没死，我却差一点成了杀人犯。

我在开枪的那一瞬间便知道了我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事实也确实如我所料。

我从帮着打群架的底层，一步步走到领导一小队的小头目，再到四年后，终于干掉其他人，成为王总身边的工厂一把手。

带着血与泪的岁月，如一把锋利的利刃，割去我的良善和仁慈，让我变成了岑管家那样冷漠无情的人。

这些年，我替岑风解决了那些恼人的学校小朋友。

因着我的势力愈发大，那些让岑风吃了亏只能往肚子里咽的事情，我也能摆平大半了。

可看着他眉间的愁绪减少，我却渐渐不敢出现在他身边了。

有一次，他还是看到了我，穿过人群向我走来。

他眼中有惊喜，却不知顾及什么，在离我两米处站定：“你看起来变了不少，你过得好吗？”

我本来同样雀跃的心情，在听见这句话后，突然平静下来。

是呀，在同样的成长岁月里，我活成了一个凶狠的阴沟老鼠，可岑风还是如我最初见他那样，宛若纯洁美好的白莲，甚至比从前都快乐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