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夜无眠，沈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瞎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着。
屋外大风刮得起劲，而屋内，也不太平。
年久失修的窗户，被大风吹的吱吱作响，不断往里面灌着风。
沈劲身上已经盖了两床被子了，可他还是缩在被子里冷得瑟瑟发抖，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苏安然听着关门的声音一脸的迷惑。
这个点，沈劲出门干嘛？
他不熟悉这里，天黑路滑，苏安然甚至害怕他遇上狼。
虽然不在乎他，但是好歹是条生命。
想着，苏安然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她没开门，只是隔着窗户看了一眼雪地里的痕迹。
看见一排清晰的脚印直冲阿藏家去，她才放心下来。
沈劲出去了大概两个小时，回来时苏安然已经坐在客厅喝起了咖啡。
他自然地朝苏安然打了个招呼，然后自顾自地摆弄起自己的工具。
没一会，他拿着工具满屋子地转了起来。
这么敲一下，那里砸一下，一直忙到下午才停下了。
晚上，躺在床上时，沈劲满意极了。
终于不漏风了。
安然也能睡得踏实一些。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因为太累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模模糊糊地听见苏安然在打电话，好像是在说什么购物。
沈劲猛地一个起身，整个人坐了起来。
昨天他才听阿藏说，他们这里物质匮乏，平时想要买点日用品的新鲜瓜果蔬菜特别麻烦。
想起这些天自己浪费的一堆菜，冰箱里的存货已经寥寥无几了。
沈劲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把这个重活揽过来。
苏安然撇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因为她已经问过了，这几天都没有车去镇上。
沈劲跑去给阿藏借车时，阿藏十分为难。
因为雪太大了，她怕沈劲一个人出去遇到危险。
但是不借吧，他这模样又可怜兮兮的。
后来受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以及他的再三保证。
阿藏还是把车借给了他。
阿藏估摸着沈劲快到镇上的时间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人平安，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再三叮嘱回来的路上小心，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回来的路程本来三个小时左右就够了，但是眼看五个小时过去了，沈劲还没有回来。
阿藏打了很多他的电话，但是都没有接通。
眼看雪越来越大，他迟迟不归，阿藏坐不住了。
她跑去找苏安然，让她试着联系联系沈劲，但是打了几通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她们焦急地等了差不多七个小时，沈劲还是没有回来。
“报警吧。”
苏安然语气冰冷但是明显地看到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在颤抖。
这种情况，当地人都知道基本凶多吉少了。
就在她电话快要拨出去的一瞬间，阿藏突然兴奋地喊出了声。
“他、他回来了。”
顺着阿藏手指的方向，苏安然一眼就看到了扛着大包小包艰难前行的沈劲。
雪下得很大，堆积起来的雪已经盖过了他的大腿。
每走一步都像把他整个人从雪堆里拔出来，然后又扔进去。
17
医生说，去川疆，她身体受了寒，抵抗力下降，再加上那段时间她的情绪起伏太大，身体承受不住，所以她和宝宝只保住了她。
知道孩子没了的那天，苏安然坐在窗前发了一天的呆。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小孩子之所以会来到这世界上，是因为他的爸爸很爱他的妈妈。
或许那张照片，让肚子里的小生命感受了，爸爸不爱妈妈了，所以他走了。
回忆涌上来，苏安然心里堵得喘不上气，额头的冷汗直冒，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这种感觉太难熬了，她蜷着身体缩成了一团。
“安然？”
“安然，你怎么了？”
沈劲意识到苏安然的情况不对，半跪着扶着她。
他的手刚搭上苏安然的手臂，苏安然却像是条件反射般一把甩开了。
“滚开！”
苏安然猛地抬头，红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沈劲。
“没有宝宝，我们没有宝宝，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吗！”
眼泪顺着苏安然的脸颊啪啪的往下掉，说完这番话，她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像是入了魔，自言自语。
沈劲脚下失了力，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安然，嘴里一直否定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的宝宝，怎么可能死了，安然，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想让我死心对不对。”
“骗你？”
苏安然突然像疯了一样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里含着太多委屈和苦涩。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也对，你怎么可能知道他死了，他走的时候，你正忙着和别人在床上醉生梦死，你怎么会知道呢？”
“他才六个月，他都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说着说着，苏安然情绪彻底崩了，捂着脸放声哭了起来。
沈劲的思绪还没有从刚才她那番话里走出来。
他的脑子里像是魔怔了一般，脑海里不断脑补出孩子没了的场景。
那时候，她一定很痛，很自责……
“安、安然……”
沈劲抬起手试图安慰哭得撕心裂肺的苏安然。
“对不起，我不、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沈劲，你滚，你根本不配做他爸爸！”
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苏安然再次把他赶出了家门，连同他带的东西和他的行李一样不落地全给扔了出来。
散落一地的行李和吵闹的声音引来了不少邻居的围观。
阿藏穿过人群，看到一身单薄站在雪地的沈劲，实在有些不忍心。
她对沈劲说，“我是安然的朋友，去我家坐坐吧。”
她静静地等着沈劲的回答，但是沈劲麻木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阿藏捡起地上的行李，胡乱塞到了行李箱李。
“走吧，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了，你在这除了让她不开心，什么也做不了，别到时候冻死在雪地里了，让她怀着愧疚过完一生。”
这次她没再等沈劲，拖着行李自顾自地往前走。
前脚刚踏进家门，沈劲后脚就跟上了。
也还好，不算太笨。
阿藏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直直地在沈劲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就是孩子的爸爸吧。”
提到孩子，沈劲心里一阵剧痛，愧疚的感觉越来越深。
他点了点头，眼睛里的红血丝更多了几分。
阿藏叹了口气，看着他无奈地说，“她恨你，是应该的，你知道她孩子怎么没的吗？”
2
伴随着一声脆响，她和沈劲为数不多的合照摔得四分五裂。
沈劲瞥了一眼地上的照片，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你这是什么意思？做给谁看？”
苏安然埋着头没搭理他，伸手扒开相框上的玻璃想把照片捡起来。
“不准捡！”
沈劲一步跨上来一脚踢开了她没来得及捡起的照片。
“你碰死人的手，别弄脏这照片。”
沈劲的语气很冲，明显能感觉得到心里压着火。
苏安然知道，他这是在报复自己今天没有给他送汤，让他在下属面前丢了脸。
他曾在别人面前说过，“苏安然就是我的贴身保姆，我爱喝汤，所以就算天上下刀子她每天都要准时准点地把汤送到我的面前。”
也正是他这句话，让他迅速成为了圈子里有名的训妻有道，人人都争着向他取经。
然而今天没送汤，无疑是打了他的脸。
可是送汤了又能怎样呢，他又不会娶她。
突然一阵酸楚涌上来，苏安然捂着胸口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冲劲灌在鼻腔里，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被踢进床脚的合照，她伸手试图捡出来，可惜始终够不到。
这副样子激怒了沈劲。
他一把把她从地上扯起来，咄咄逼人地靠近她，“你别一副要死不活的，听不懂人话是吗？叫你别碰，我嫌脏。”
“你还不认错是吗？！”
衣领卡着苏安然的脖子，她艰难地回头质问眼前的人，“认错？”
“我错哪了？”
沈劲眉头一皱，他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以往都是她主动低头认错，如今给她台阶她倒是不会下了。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沈劲摔门而出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楼下异响，苏安然裹着睡衣下了楼。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客厅里的沈劲，还有一旁正在盛汤的女人。
这女人叫林笙，苏安然在沈劲的公司见过，是他刚招来的贴身秘书，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白色的瓷碗衬的林笙的手指又细又软，像是没有骨头似的。
“沈总，来喝点汤。”
林笙的声音娇滴滴的，听得人脚底一阵酥麻。
沈劲抬眼瞥了一眼楼梯口的苏安然，自然的接过了汤，顺带摸了一把那双白净的手。
林笙脸一红，羞涩地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轻轻揉捏了起来。
如此暧昧的动作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以前苏安然倒是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她都选择相信沈劲。
她觉得沈劲在生意场上逢场做戏是正常的，应该能把握度，看来她还是过于信任他。
现在情人都敢明目张胆地带到面前来了。
苏安然在睡衣下用力地掐着大腿，试图用疼痛来缓解此刻的难过。
好不容易熬过了他们这副眉来眼去的模样，但是沈劲并没有打算要放过她。
啪挞一声，沈劲放下碗意犹未尽地擦着嘴角，挑眉对着身旁的林笙说，“果然，没碰过不干净东西的手，炖汤就是要好喝些。”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是苏安然心里明白，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要让她下不来台。
大早上这么折腾也是为了气她，报复她昨天不听话。
很明显，他的目的达到了。
11
阿藏经验丰富，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这是水土不服，发了高烧，背着她就往卫生院跑。
苏安然迷迷糊糊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看着她醒来，阿藏狠狠地喘了口气。
这么多年，她见过很多来这边生病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有苏安然严重。
“安然，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阿藏的关心，苏安然有些愧疚。
初来乍到就把别人麻烦到了医院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再让阿藏为自己担心。
但是她的表情出卖了她，阿藏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撒谎。
阿藏没有揭穿她，只是一遍一遍地嘱咐着她往后要多加小心，一旦着凉这个地方就医不方便，况且她现在是孕妇，很多药吃不得，生病了只能硬抗。
苏安然看着阿藏，对于她知道了自己怀孕这件事丝毫不惊讶。
阿藏是个细心的人，得亏她细心，才没有让自己吃一些孕妇的禁药。
她很感谢阿藏，由衷的。
……
当天夜里，苏安然的病情又加重了一些。
因为很多药不能用，再加上水土不服，所以她的病只能一直拖着。
怀孕抵抗力弱，最后她大病了一场，在医院待了差不多半个月才出院。
出院后她没有休养，直接交接了工作就去上班了。
耽误了太久，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原因增加别人的工作量。
正式工作的第一天，苏安然的事情少得可怕。
她以为是别人知道她刚出院，特意关照她，但是接连工作了一个星期下来她知道，不是她的事少，而是所有人的事都少。
川临地广人稀，人口少得可怜，而且当地的很多习俗是不允许人火化的，所以一年到头她们也忙不了几次。
整天无所事事的工作下，苏安然第一次怀念起了以前工作的日子。
忙碌且充实。
其实现在的工作也很好，整天喝喝茶，散散步，但是就是这样的日子，苏安然慢慢地觉得日子变得难熬。
空闲的时间多了，她经常莫名其妙想起沈劲，想起陆尚钰，这两个人的回忆交替着出现，真真假假折磨的她有些受不了。
就在她几乎崩溃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她漫无目的的生活开始有了目标。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这个区域的负责人突然联系苏安然。
他说有工作，需要她过来加班一下。
苏安然心里一紧，披上雨衣就出了门。
赶到公司时，门口守着一群人。
大部分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来岁，只有一个年纪稍大，可能有三十来岁。
苏安然从人群里穿过，直接去了工作室。
负责人看到她要冲进去了，抬手拦住了她。
“安然，你……做好准备，可能有些不太完整……”
说完，他犹豫地扫了一眼苏安然隆起的小腹，叹了口气，“要不然还是换别人来吧，你这个情况……”
苏安然知道他的顾虑，但是做她们这行的，不忌讳。
“没事，我可以的。”
没等他再开口，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阿藏和负责人怕苏安然出事几个人跟着进了房间。
21
苏安然久久地没回答阿藏的问题。
沉默了许久之后，阿藏再次开了口，“你……他还有机会吗？”
“没有。”
这次苏安然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
阿藏撇了一眼门缝，没再开口。
就这么安静地守着她喝完了一碗粥，阿藏才起身离开。
从门口经过时，她的目光对上沈劲泛红的眼角。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个都是犟种，只能看造化了。
在门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沈劲对着手机屏幕笑了好几次，脸都笑僵了才进病房。
“怎么就吃这点，要多吃点东西抵抗力才好。”
沈劲一边收着桌子上的剩饭，一边对着苏安然碎碎念。
苏安然转过头去，故意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话。
沈劲没在意，自顾自地收拾着饭桌。
桌上的东西太多了，他一个手滑，饭盒里剩下的半盒粥直接打翻在了苏安然的被子上。
他手忙脚乱地去擦，反而把桌子上的其他东西打翻了，弄得一团糟。
苏安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冷冷地说，“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你也不是照顾人的命。”
沈劲身体一愣，低头继续擦着被打翻的东西。
来来回回擦了好多遍，直到看不见痕迹他才慢慢停下来。
他停下来之后，整个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
旁边的椅子被他一把拉过来放在了床边。
他坐下之后，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开始削，削的一半，他突然停下，哑着声音说，“我不是很会照顾人，但是我会慢慢地学，你需要的我都会学会，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苏安然翻动着手里的杂志，半分目光都没有施舍给他。
苹果削好，他递过去，苏安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悬在半空的苹果出现了锈色的氧化痕迹，她都没打算看一眼。
沈劲收回苹果自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安慰自己。
“没关系，你现在不想吃就不吃吧，等你想吃的时候我再给你削。”
就这样，整个住院期间，沈劲都守着苏安然。
白天家和医院两头跑给她煮粥。
晚上就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夜。
这段时间他说了很多很多话，快比得上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说的话了。
虽然苏安然开口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是沈劲已经满足了。
至少，她没让他滚开。
出院那天，沈劲办好出院手续，一转眼却找不到苏安然了。
他瞬间慌了，楼上楼下的跑了几圈都没找到。
后来借助医院的广播，他在后面的公园里找到了苏安然。
看到苏安然的那一刻，他焦躁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怎么跑这么远，不是说在门口等我吗？”
苏安然目光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回复他，“我现在晒个太阳，都需要向你报备？”
沈劲摇了摇头，“我，我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
说着，苏安然直接甩开他往前走。
沈劲默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回到家，苏安然看着那堆本不该出现在她家的行李，满脸的不悦。
“谁允许你把东西搬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