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旋的脸色惨白如纸。

很快，他嗫嚅了两句。

“不是，不是，我没有。”

婆婆更是怒不可遏：“薛玲，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周家家教森严，我儿子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我哼道：“那你就问一下你儿子，看他到底有没有。”

“周旋，这么多年来，你经常加班出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在吴靖萱为你生下孩子之后，你在江边给她买了一套临江的房子，你不回家的每一晚上，都是住在那里的！”

“你们以为自己的儿子越来越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你们相认一家团圆的那一天，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愿呢！

我早就知道了！

十九年前我从产房回到病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现在看到了吗，你们的儿子变成这个样子了，哈哈哈哈，这就是报应！”

说到这里，我满眼通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身边的这一群家人。

二十年前，我在做兼职的时候意外认识了周旋。

这个富家公子却突然对我展开猛烈的追求。

我们闪电式的恋爱结婚，当时羡煞了无数年轻小女生。

可是结婚之后我才意外得知真相。

当初的周旋和外围女吴靖萱爱得要死要活，但是婆婆却从中作梗，怎么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并且婆婆给周旋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不肯跟吴靖萱断了找个好姑娘结婚，就把周旋当初做援交的一些大尺度照片发到网上去，让她没办法再做人。

跟我结婚后，周旋表面上是个爱妻顾家的好男人，实际上一直跟吴靖萱保持着联系。

为了死死地拽住周旋，吴靖萱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依旧愿意给周旋生孩子。

并且还怂恿周旋，将他们的孩子和我的儿子调换。

“我这一生进不了你们家的家门了，就让我儿子替我进了吧。”

当初我和妹妹生产的医院，吴靖萱就住在我们楼下。

恰好我的一个闺蜜找错了地方，意外知道了这件事。

现在想想，果然一切都由天定。

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不是你的，怎么你都得不到。


冯远征拿了钱就走了。

屋里就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和妹妹。

周远大概是看不过去，走过去拉起妹妹。

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举动，却让妹妹红了眼眶。

“小远，你对小姨真好。”

“你这么出色的孩子，要是我亲生儿子就好了。”

话音刚落，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失口，赶紧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亲外甥和亲儿子也差不多。”

周旋和周远都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只有我在心里冷笑。

看见自己的儿子如此优秀，妹妹的心里一定乐开了花。

最让她高兴的还不是这，而是冯远征被养成了这个样子。

一点前途都看不到。

我比他们更清楚冯远征在外头干些什么。

打架斗殴，聚众赌博，甚至威胁人家小姑娘去夜场里陪酒赚钱给他花……十九岁的年纪，他做的那些事说罄竹难书也不夸张了。

每一次他在外面惹事惹大了，妹妹就赔着笑脸去跟人家道歉。

看过很多白眼。

也听过很多辱骂。

“你们怎么做爸妈的，孩子都不用管教的？”

“小小年纪就这么无法无天的，以后再大点，看你们怎么收场。”

妹妹就抹眼泪。

“我也没得法，自己的孩子，能怎么办呢……”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妹妹爱孩子爱的不得了。

只可惜冯远征不成材，慢慢的，母子俩就成天争吵不休。

直到今天，他亲口说出要辍学出去做生意。

母子俩的矛盾或许终于到了隐藏不了的地步。

周旋端来一杯咖啡递给妹妹。

“算了，你也想开点，孩子总要走自己的路，你也不能一辈子替他操心不是。”

妹妹的眼里露出一抹不屑。

她才没想过要替冯远征操心呢。

周远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着手机跟同学聊天。

妹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小远，你跟谁聊天这么高兴，你是不是早恋了？”

“小姨跟你说，千万不要早恋，早恋是没有前途的。”

“你看你们周家又是豪门，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来，你还小，太单纯，容易被人骗。”

周远哈哈一笑，表示绝对不会早恋。

“小姨你怎么光说我，远征的女朋友换那么勤，你怎么不担心呢。”

妹妹嘲讽道：“他就是那种货色，我担心也没用。”

“不争气的人怎么都不争气，就算是像你一样出身豪门，一定也不会跟你一样有出息的。”

妹妹的语气轻飘飘的，嘴角还露出了得意的笑。

仿佛养废了我的儿子，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不只是升学宴，其实周远每一年的生日，也都是妹妹在操办。

只不过这一次她已经计划好了要让真相大白，各归各位，所以搞的更加隆重。

而那天晚上冯远征从我这里得到了三十万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而每当周旋问起，妹妹都是一脸嫌弃。

“快别提那个败家玩意儿了，沾染上网赌，人不人鬼不鬼的，前几天还说要跟我断绝关系呢。”

或许是妹妹的安排，直到升学宴当天，我才又一次见到我的儿子冯远征。

比起之前，他消瘦了一些。

眼眶底下一片乌青，确实像极了一个没有节制的赌徒。

满脸油腻，长着无数的痘痘。

身上的衣服还散发着汗臭味。

他站在人群里默不作声，看样子这段时间他也经历了很多外人想不到的事。

就在宴席开始之前。

妹妹掏出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姐，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只是怕耽误小远高考，所以忍到了今天。”

“不久前我意外发现一件事，当年咱俩同时生下孩子，因为护士的疏忽，孩子抱错了！”

“小远是我的儿子，远征才是你的。”

“不过说实话，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反正他俩名字里都有个远字，小时候大家叫阿远，还分不清谁是谁呢。”

她嘿嘿笑了起来。

但是亲戚们却炸开了锅。

“她怎么说的出这种话的，当初是当初，现在这两个‘远’，可真就相差太远啦。”

“是呗，人家夫妻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她现在说搞错了，早怎么不说。”

妹妹愤怒地对着那几个亲戚吼道：“我还不是为了不影响小远高考！

再说了，我对小远对远征一样好，你看远征这么多年来，在我们家里，吃的用的哪点差了？”

“实在是孩子自己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说着，她竟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看着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慈母的样子。

连我都有点佩服妹妹的演技了。

周旋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不肯放。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小远就是我的儿子！

不可能出错的！”

“姐夫，亲子报告就在这里，你自己看啊！”

所有人都看向我。

周旋更是紧张的不行：“你说话啊老婆，你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就因为这么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亲子报告，难道你就要把小远送出去？”

“是啊姐，你说话啊，你自己的儿子难道你不要了？”

婆婆也焦急万分：“这么大的事，你要好好查清楚，不能亲自做决定！”

而我却淡然一笑。

“好啊，既然是抱错了，那就换回来吧。”

“小远确实是她的孩子。”

“当年，我亲眼看见两个孩子被互换的。”

听了我的话，所有人都惊讶了。

“你亲眼看见却不阻止？”

“你不是说过，孩子比你的命都重要，你怎么可能十几年不管！”

周旋的脸色才是最精彩的。

他看了看周远，又看了看冯远征。

最后急的跺脚。

“不可能！

你肯定是骗人的！”

“我记得当年我迷迷糊糊的时候，看见我们的儿子脚掌心有一颗痣。”

冯远征对上众人焦急的眼光，不得不脱下鞋袜。

一股臭味中，周旋瞬间愤怒。

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薛玲，你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把孩子换回来，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在那里受罪！

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周家的亲戚都开始声讨我。

“是啊，我们周家可是豪门大家，现在孩子被养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怎么认祖归宗！”

“小远珠玉在前，这个姓冯的小子，哎哟，真是没眼看啊。”

“薛玲为了贴补娘家，放纵自己的妹妹做出这样的事，周旋，你还不跟她离婚，还等什么呢！”

所有人都在责备我。

看向我的眼神，全是厌恶。


周旋拿着亲子鉴定报告看了又看。

口中一直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不是送走了吗，怎么会呢。”

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由得冷冷一笑。

当初吴靖萱换走我的孩子后，为了避免将来东窗事发影响到自己儿子，早早就把我的亲生儿子送去了孤儿院。

不久，孩子就被一对夫妇领养，离开了孤儿院。

我也一度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还好他的养父母思想开明，不仅在他懂事后主动讲出了他的身世。

还支持他去寻找亲生父母。

于是，就那样，一年多以前的一天，他联系上了我。

当时我还以为是骗子。

直到我看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这就是我的儿子。

后来做了亲子鉴定，果然是。

“我和他母子缘分深刻，别说你们这些小人，就是我自己也没想到。”

“或许是上天看我可怜，不忍心我拼命生下来的孩子，一辈子连面都见不到一次吧。”

当初嫁给周旋，我还以为这就是灰姑娘的故事照进了现实。

现在想象，原来都是假的。

周旋气的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死死地瞪着我。

“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了，才没有说出真相。”

“看着我和靖萱的孩子被你妹妹养成一个废物？”

我冷着脸，漠然道：“是啊，反正不是我的，养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就是要看着受伤，看着你们难过。”

“看着你们得知真相后会如何的崩溃。”

“看着你们多年的期望落空！”

“怎么样周旋，你看看你的儿子，现在还喜欢吗？”

大堂里冯远征还在疯疯癫癫地流口水。

周旋更气愤了。

“薛玲你这个贱女人！

我要杀了你！”

说着，周旋拿着一把刀冲了过来。

然而人还没靠近，已经被警察给制服了。

不过为了保护我不受伤，一道人影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的手臂被锋利的刀划出了血。

我能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小远……”看着周远，我是心虚的。

整件事里，最幸运的人是代倡。

最无辜的人就是周远。

今天本来是他人生中最特殊的日子。

只是想不到，家里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他的眼神讳莫如深，我这个做了十几年妈妈的人，竟然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妹妹着急地扑上去。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傻啊！”

“这是你姨妈的家事，你扑上去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周远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依然温柔地对着妹妹笑了笑。

“妈妈，我没事。”

他的话音刚落，妹妹红了眼眶。

我也一样。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我知道我可能会永远地失去他了。


警察带走了周旋。

但因为他也没能真的杀了我，也没有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并且周远愿意谅解。

所以没两天，周旋就出来了。

我们去领离婚证的路上，周旋整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这几天，他的秘书已经和吴靖萱一起给冯远征找了一个精神病患者疗养院。

听说吴靖萱在他们那个家里大发脾气，砸了不少东西。

一直在辱骂我。

“薛玲这个贱人，这个婊子！”

“她怎么能这么对我儿子！”

“我要杀了她们姐妹两个！”

“她们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的！”

然后又不肯相信，周远怎么会跟她毫无关系。

“小远看着那么帅，成绩那么优秀，一定是我们的儿子啊。”

她不懂，孩子的成长，先天基因固然重要，后天的教育和培养也不可或缺。

领完证，周旋在门口叫住了我。

“薛玲。”

我回头。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你还是可以找我，我会帮你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始终都是我的女人。”

我吐了一口口水在他的脚边：“别恶心我了，你要是真的明白事理，你就干不出这种事。

你毁了我的一生，我希望我们后半生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能……我能见见那个孩子吗？”

“做梦。”

“我跟孩子说过了，他的爸爸早就死了，我是没办法才把他送去孤儿院。

不过现在，我已经有能力养活他，他也已经可以靠自己的能力，飞向更广阔的天空了。”

走出民政局，我远远地看见了周远。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像是在等我。

不过当他真的看见了我和周旋以后，却又掉头就走了。

那之后，我再也没听到他们任何人的消息。

等到代倡毕业，他不放心我一个人生活，将我接到了他工作的城市。

“你爸爸妈妈会吃醋的。”

我打趣道。

“他们才不会，他们已经环球旅行去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让我放心，“妈妈，我们错过了十九年，我再也不想错过你剩下的人生了。”

“我会爱他们，也会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