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至今都不认，被埋葬在那里的是我的尸体。

而不是所谓的石头所拟的假人。

我曾和师尊说过，如果哪天我没有赴约，一定是我遇了难。

请求师尊救救我。

只可惜我没能等到师尊出关，就死在了冰冷的洞穴里。

如今也是草草的被掩埋。

师尊却是看向我的方向，眼底情绪深不见底，似乎在极力隐忍。

“小舒，告诉师尊你怎么死的。”

师尊的目光让我确定，原来他真的可以看见我。

积压多天的情绪我再也没有绷住，飘在空中哽咽。

“师尊，我明明可以活下来的。”

母亲望向师尊看向的方向，身体忍不住颤抖。

“这什么意思。”

师尊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娘亲，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真的死了，死在了你不愿意将仙草给我的那天。”

师尊一句句传递着，母亲却是受不了了。

“你没死！”

“你骗娘亲的对不对！”

“我还等着你回来帮我把算本找出来呢，你怎么会死掉！”

“你那天明明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不过是生气你和妹妹争宠，又不是不爱你了。”

爱我？

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信了母亲的话。

继续为大家做事，做一个好女儿，好姐姐，好大师姐。

可是我死了。

死了就算了，还不能解脱，只能困在在母亲周围的四方之地。

我的心脏疼得揪成一团，压得我喘不上气。

真的是太难过了。

师尊却是一甩衣袖，将我从坑里刨出。

看着我浑身僵硬的尸体，他睁大了瞳孔。

他一眼就认得，我死于蛇毒攻心。

“蛇毒攻心而死，叶茵，我记得我曾将一枚珍贵的仙草放在药房里，你用哪里去了。”

“怎么回事！”

母亲颤抖着解释。

“那只不过是一条小蛇妖，舒儿怎么可能会被咬，反而是心儿擦破了皮，她还是练气期，一旦被咬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妹妹在旁边连连磕头。

“姐姐中毒，母亲真的不知道啊，她只是太担心我了。”

师尊被气笑了，他将我细细埋好。

而后站起来看着母亲和妹妹。

“你们是真把我当傻子吗？”

“那可是元婴后期的蛇毒！”

“叶茵，你当真一点没看得出来？”

师尊不等母亲和妹妹的回话，双手将人拷着带去了宗门的戒律堂。

妹妹早已脸色发青，她颤抖着身子坐在一旁。

戒律堂外都是弟子在围观。

师尊作于高堂，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手里拿着一个法宝，看向我。

“小舒，可能要让你难受一阵了。”

话语刚落，巨大的痛苦席卷了我，我被迫回到了出事当天。

“母亲，祁山瘴气环绕，我不过是个元婴前期，恐怕不能去了。”


我静静看着母亲，希望她可以谅解我。

母亲却是哭着看向我。

“你作为姐姐，陪妹妹去摘个草药怎么了，又不是要你的命！”

妹妹在一旁低垂着头，小心翼翼。

“没关系姐姐不愿意的话，我自己去就好了。”

妹妹的话激得母亲怒气更甚。

“这么点小事我都叫不动你了。”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不去就别认我作母亲！”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去。”

随后，我将妹妹扶起，带着她去了祁山。

妹妹不过是练气期，我实在担心没照顾好她回去又遭受母亲的责骂，将师尊给我的护身符递给妹妹。

“到时候遇到蛇妖，你就捏紧这个符，它可以帮你。”

妹妹毫不客气将护身符收入囊中。

“你就替我摘药好了，别这么多废话。”

我早已习惯，没有搭理。

妹妹在半山腰忽然尖叫，她捂着脚踝说自己脚崴，去不了山顶摘药。

好巧不巧，这里正好是瘴气边际。

我皱皱眉，只好嘱咐妹妹藏好，自己深呼一口气进去。

一路上虽然瘴气弥漫，但是因为没了累赘反而畅通无阻。

我顺利地将草药摘回，却没想到惊动了山里的蛇妖。

蛇妖力量比我强悍太多，我使出了浑身法宝才堪堪保住自己。

不料还是被咬伤，蛇毒攻心。

巨大的痛苦将我拉回现实，我的意识被拉回。

睁开眼，看到的是嚎啕大哭的母亲，跪在地上看着我。

师尊也一样，他紧紧握着双拳，双眼早已赤红。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母亲却猛然扑向妹妹。

“你不是说舒儿没有遇到蛇妖吗，为什么要撒谎！”

“你好恶毒！”

妹妹用尽全力将母亲推开。

“我怎么知道那个是元婴后期的蛇妖，我和你说过了要你去看姐姐，是你不愿意去而已，关我什么事！”

母亲气急，咬牙说。

“我就是信了你的话，才会让我的亲生女儿死掉，如果不是你一副受了重大伤害的模样，我怎么会不顾她！”

妹妹紧紧盯着母亲。

“你是医者，我到底有没有中毒，姐姐有没有中毒，娘亲你能不知道吗，说到底不就是你不愿意，我还能逼你不成！”

“你闭嘴！”

母亲尖叫起来。

妹妹却是不依不饶。

“明明是你事事愿意以我为先，是我逼迫你的吗，就是你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偏心！”

母亲彻底崩溃。

或许是妹妹和母亲的对话太过激烈，不少师弟师妹纷纷上前，讲述着他们的所见所闻。

桩桩件件，都是母亲对妹妹偏心的证据。

我看着师尊闭上了双眼。

“我仅不知，我的小舒这么苦。”

师尊声音有些嘶哑。

我笑了笑。

我不怪师尊，他对我很好，但是他日理万机，很多事我不说，他自然也不知道。

我以为我能坚持住的。

随后我笑了笑。

“师尊若是觉得我太苦，能不能让我解脱。”

师尊慈爱的目光投来。

“为师会想办法送你入轮回，投个好人家再来找师尊。”

“只是在此之前，这两母女，我不愿意让她们好过。”

我松快地笑笑。

“好。”

母亲在地上磕破了头，却没有过多言语。

“我不求舒儿原谅。”

“我也不想原谅你们。”

我哼了一声。

母亲将失魂落魄的妹妹带走，冲去了戒律堂。

师尊朝我投来了放心的眼神。

“我不会让她们死得太快，不折磨个百年都我都枉为人师。”

“眼下，先送你入轮回，我想快点再次见到你。”

我点点头，看着师尊对我实话。

我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随后进入了梦乡。

愿自己来世回来，还能看到母亲和妹妹再受折磨。


她依旧紧紧抓着小狐狸的尾巴，不知道为什么，它不闹了。

硕大的泪珠从它眼眶里掉落，发出了阵阵悲鸣。

母亲不愿意在听，将狐狸劈晕。

“吵死了。”

母亲忽的眼瞳放大，她看着地下，赫然是我干涸的了血迹。

她深吸一口气，大喊。

“叶舒，都到这里了，你还不肯出来吗！”

无人回应。

我苦笑，一个死人能怎么回应。

妹妹瑟缩着躲在母亲身后，不敢说话。

母亲见无人回应，大着胆子向前走。

一步步靠近，我也见到了我的尸体。

我看着我蜷缩在一团，一只手拿着佩剑，另只手紧紧捂着胸口。

双眸紧闭着，经受了巨大的痛苦。

母亲一下子跌落在我身边，她颤抖着手抚摸上了我的脸颊。

“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冷啊，你骗娘亲的对不对。”

可是尸体怎么骗得了人呢，我因为蛇毒攻心浑身僵硬。

如今我的尸体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妹妹似乎被吓坏了，看到我的正脸之后尖叫了一声。

“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

母亲她深呼吸着将手抽回。

“是的，她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个一定是假的，她一定是躲在哪个地方了。”

我不明白，事到如今我的母亲还要装傻。

妹妹拍拍自己的胸口走上前将母亲拉起来。

“娘，这里冷，我们先起来。”

母亲低垂着头，而我的妹妹却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压制着嘴角，看着洞穴深处，眼底都是贪婪的目光。

我如今才看清妹妹的野心。

她想要吞噬我的所有东西。

我的死亡对她来说就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妹妹搀扶着妹妹走出洞穴，在一旁坐下。

“我没想到姐姐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母亲眨眨眼睛将眼泪收回。

“如果不是你和我说，只有你遇到过小蛇，我今天我都信了她的事。”

妹妹却是一副体贴温柔的模样拍拍母亲后背。

“别说了，姐姐也是女孩子，她害怕也是正常的。”

母亲却是不信。

“她从小到大胆子大的很，怎么会怕蛇，她就是装给你看的！”

我没想到，妹妹竟然是怎么和母亲说的。

那可是一条元婴期的蛇妖！

怪不得母亲将妹妹带走之后这样恨我。

怪不得母亲不信我的话，甚至将我赶出去。

也是，母亲什么时候相信过我的话呢，她从来都是毫无理由的站在妹妹那边。

不知道妹妹在母亲那里说了多少歪曲事实的事情，才会导致母亲对我越来越厌恶。

想到这里，我心底的一丝愧疚也随之消散。

我如今只恨自己当时没有放弃妹妹，让她葬身于蛇腹之中。

很快，母亲就调整好了情绪，进去洞穴里将我的尸体带出，埋在了周围的泥土坑里。

一切都仿佛我不在一般。

妹妹看着眼前的坑，担忧地看着母亲。

“掌门出关见不到姐姐怎么办，他这么宠爱姐姐。”

母亲没什么神情。

“有我在，怕什么。”

我看着母亲，她的脸上近乎冷漠。

我小时候见过这个表情，是出现在父亲的葬礼上。

她明明悲痛欲绝，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冷漠。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这是她自欺欺人的神情。

很快，母亲回到了自己的药房里，继续做着她本该做的事情。

却有不少师弟师妹找上门要找我。

“掌事，你见过大师姐吗，她之前答应我要教我练剑来着。”


我陪妹妹采摘草药时，被蛇妖咬伤，我毒气攻心，急需救治。

可身为药房掌事的母亲，却将唯一一株治疗仙草喂给摔破皮的妹妹。

我哀求母亲救我。

可她却满脸不耐烦的冲我大骂。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畜生！

万一你妹中毒怎么办！”

后来我毒发身亡，母亲在我尸体边守了一夜后疯了。

……随着疼痛加剧，我很快失去了意识。

当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飘荡在母亲身边。

一向端庄的母亲守在妹妹身边，她神色焦急，小心翼翼将熬成汤药的仙草喂给妹妹。

“心儿别怕，娘亲不会让你出事的。”

妹妹脸色惨白，虚弱得靠在床边，眼眶蓄满了泪水。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妹妹的反应让母亲心疼得皱起眉头，她挖了一口汤药吹凉后，小心翼翼喂给妹妹。

“别胡说八道，这株仙草可是珍贵的救命仙草，喝了就没事了。”

看着温馨相处的两个人，我不由得冷笑。

妹妹分明只是摔破皮而已，何至于死掉。

将汤药喂完之后，母亲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我发现得及时，要不然你姐姐真的是要把你害死了！”

“让她去摘个草药罢了，都能让你陷入危险里，差点中毒，她倒好一点事都没有！”

妹妹似有不安，拉了拉母亲的衣袖。

“要不娘亲去看一眼姐姐吧，不知道姐姐有没有事呢。”

母亲却是冷哼一声。

“她能出什么事，她可是咱们宗门的大师姐，杀个小妖轻轻松松的事。”

“还和我说她被蛇妖咬伤中毒，我看她脸色正常的很，想要诓骗我的仙草不让你治疗而已，太自私自利了！”

“你呀，就是太天真才会被她诓骗，我是不会去找她的，我就守在你身边看你完全好了为止。”

以往，我只是以为母亲偏心。

没想到在她心中，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想到死前，我带着妹妹去山上采药。

哪怕我们再小心翼翼，还是碰到了凶猛的蛇妖。

我拼尽全力将蛇妖逼退，在最后一刻还是被蛇妖咬伤。

当我们回到宗门的时候，母亲眼里只有因为躲避太快而擦破皮的妹妹。

她急忙将人抱走治疗，完全没有不顾被蛇毒攻心的我。

我努力地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向母亲索要解药。

得到的却是母亲的大声责骂。

“你没看到妹妹摔破皮了吗，万一她中毒了怎么办，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畜生！”

作为医者，同样是元婴期的母亲，她本该最清楚我表面看起来没事，说不定内里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

可她依旧不管不顾要将仙草给妹妹。

“你可是姐姐，让你妹妹先治疗不行吗，做姐姐怎么可以这么小气！”

我试图辩解，蛇毒攻心，急需母亲你手里的仙草能救我。

话没说完，我在母亲面前无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可这一举动换来的只有冷漠。

“你以为你吐血就能骗过娘亲了吗。”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药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将我的思绪拉回。

原来是小师弟何玉。

他心急火燎地赶到妹妹身边，看见妹妹惨白的脸色后皱着眉。

“师姐怎么回事，保护你都做不好！”

“不就一条小蛇吗，如果不是我没空我就陪师妹去了，才不会让你中毒！”

妹妹拉扯着师弟摇摇头。

“别说了，姐姐不是故意的。”

“说不定姐姐也受伤了。”


我也很好奇，师尊看到我的尸体会怎么样呢。

母亲捏紧了妹妹的手。

“怕什么。”

母亲没有迎接师尊，师尊自己找上门来。

“叶音，你见过小舒没有。”

“这孩子真的是，说好的迎接我，却迟迟不见人。”

师尊如今刚渡劫完，还保持着年轻的模样。

穿着一席青衣，头上随意挽了个簪子就出关了。

虽穿着简单，但是威压依旧，笑意未达到心底。

母亲敛了敛眸。

“可能是下山未归罢。”

师尊挑挑眉，眼神扫视着母亲和妹妹。

“真的吗。”

母亲神情自若，抬眸看向师尊。

“我是她娘亲，我能不知道吗。”

妹妹也接着附和。

“是啊掌门，可能是姐姐忘记时间了，你不要怪罪她。”

妹妹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得模样。

她抬眸望过去的时候，眼眶里竟然蓄满了泪水。

随后她像是豁出去一般。

“掌门，我有个不情之请。”

师尊坐在椅子上，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看着妹妹。

“说罢。”

妹妹见师尊没什么情绪，便大着胆子向前继续说。

“我也想成为掌门的弟子。”

“看着姐姐这么厉害，我也很羡慕她有掌门的教导。”

“不行！”

我有些急，下意识大喊。

我才不愿意！

下一秒，我感受到了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等我回头看向目光来源时，却什么都没有发觉。

我拍拍胸口。

还以为师尊能听见我的话呢。

我还能问问他，我到底怎样才能解脱。

另一边，母亲想要将妹妹拉回，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妹妹却是执拗站在那里，不愿意后退。

“我知道姐姐比我天赋异禀，但是心儿也不差。”

“求掌门也教教我。”

师尊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盯着妹妹。

妹妹被盯得有些紧张。

母亲在旁边看着却是不敢动弹。

良久，师尊随手一挥，妹妹被掀得直接撞在墙上。

“想做我的徒弟，你问过小舒愿不愿意再说。”

他语气冰冷，隐隐有了怒气。

“至于你说的天赋，我真看不出来。”

妹妹蜷缩在角落里，疼得五官扭曲。

“为什么会这样……”我只觉得心里一阵畅快。

自然是因为妹妹不合适。

母亲心疼得直皱眉，将妹妹拦腰扶起。

将妹妹放在床上后，欲言又止。

“你太急了，更何况掌门从来不会轻易收徒呀。”

“不然你以为我不愿意将你送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