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厉声抬眸就看见他们三人僵持的模样，没等顾飞开口。

崔雪最先站了起来，一副受了伤害了样子。

“顾哥，是我今天没有做饭，对不起，虽然他们说话难听，但我心里还是不会真的怪他们。”

“我对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的一样。”

顾飞脸气的通红。

顾厉声只觉得耳边吵闹，不想多说一句。

只是点了点头，自从沈衾走了后，他也不再想计较家里的闲事。

会经常幻想看见沈衾在客厅匆忙的背影，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一定会让她多休息休息。

看见崔雪说的那一刻，他便想到了沈衾。

将那些没有对沈衾的关心和照顾，都给了眼前的那个女人。

“多休息休息。”

崔雪觉得顾厉声心里有她才会这样说。

她脸上洋溢着沈衾都不曾有过的笑容。

顾飞看见自己爸爸这个模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崔雪看见顾厉声那么的维护她，在这个家中似乎更加肆无忌惮。

不仅什么活都不干，还开始更加的挑刺起来。

儿媳妇甚至被气哭了好多次，而这些委屈，沈衾在的时候，她都没有过。

而今天没人有时间去借晓晓放学，顾厉声亲自打电话要崔雪去接。

她虽然不愿，但还是去了。

回来的路上晓晓想吃糖葫芦，会被崔雪忽视。

“会长蛀牙。”

想吃手抓饼，就会被反驳。

“垃圾食品，回去吃饭。”

可这些她以前都是唾手可得的，别人有的，她都有。

小孩什么都不懂，但这一刻她想起了她的奶奶。

沈衾从小就对她宠爱至极。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办法说出这些话，因为她知道崔奶奶不喜欢听见她奶奶的名字。

不然就会凶她，她只能说各种好听的话去讨她的欢心。

晓晓写完作业都会有两个小时看电视的时间，就好像是她的盼头。

家里也有过这样的规定，谁也不能跟她抢电视。

而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晓晓欢喜的坐在电视前，刚开一会。

就被崔雪一把夺过了遥控器。

“看什么看？

小孩子看什么电视！”

晓晓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了一跳，红着眼眶回道。

“奶奶之前答应过我，我写完了可以看电视的。”

崔雪一听提到沈衾，脸色立马变得难看。

“她是她，我是我，我说不行就不行！”

她将电视调到自己喜欢的节目。

顾晓晓撇了撇，哇了一下就哭了起来。

“我就要看！”

崔雪看见她哭，没有安慰，反倒直接朝她吼道。

“闭嘴！

吵死了！”

“我讨厌你！

我要我自己的奶奶！

我不要你！”

“你从我家里滚出去！”

“你根本不配当我的奶奶！

坏奶奶！”

此时她的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沈衾慈祥的脸庞。

她一边哭一边喊着。

直到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要你别吵了听不懂吗！”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家里的小公主，连顾飞都没忍心打过她。

而眼前的女人，却对她动了手。

和她心中最好的崔奶奶，就不像是两个人。


自从他从晓晓的手表里看见了沈衾。

那几天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会每天去松晓晓去舞室，也同样接送她下课。

但是却始终没看见沈衾。

他觉得是自己的机缘不好，但是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去接她下课。

晓晓懂爷爷是什么目的，或许他很想奶奶吧。

等他接送两三天之后，真的遇见了那个长得很像沈衾的人。

他站在舞室外，看着女人翩翩起舞的神族等他接受两三天之后，真的遇见了那个长得很像沈清身姿。

想起沈衾第一次在他面前跳舞的样子，就好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那么的高贵和纯洁。

他曾想如果拥有了她，那应该会是最幸福的男人吧。

后来他真的拥有了这个他所谓的“白天鹅”。

却亲手剃光了它的羽毛。

它不再变得美丽。

他说他没有安全感，不想她抛头露面。

他亲手了眼了她的舞蹈生涯。

“你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

沈衾第一次谈恋爱，不懂什么才叫真正的爱。

她觉得这是吃醋。

她欣然接受，以外没多久就会继续她的爱好。

但没想到，并没有。

顾厉声会给她买她喜欢的舞衣和舞鞋。

他表面就是无条件的支持着沈衾。

他很会让沈衾高兴。

但是同样地，她也让沈衾掉入了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她可以穿着舞鞋在房间里跳舞。

而她的范围，也仅仅只是那个小小的房间。

她被困了好久，她站也没办法去舞台。

她好像觉得自己没有爱跳舞了。

那些东西她都收了起来。

但现在沈衾明白了，她不是不爱了，是顾厉声这些年一直在打压着她的思想和意志。

他们双目对视，沈衾再一次看见了那个辜负她的人。

眼神都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露出了笑容，看见沈衾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

像是真的像，但靠近她的感觉，只有冰冷。

“衾衾？”

他试探性的喊着沈衾。

她没有搭理，当作没有听见。

他便着急的直接上了手。

“你就是衾衾！”

“你不是死了吗？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不回家？”

他跟发了疯一样，不停地说着。

沈衾狠狠的瞥了他一眼。

“放手！”

他记忆中的沈衾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他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们说清楚。”

沈衾抬眸，离他越来越远。

“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那个沈衾已经死了，不要再来烦我。”

他话里话外都是对顾厉声的厌恶。

如果不是非得过来，她宁愿一辈子都不再见。

“那孩子呢？

晓晓呢？”

他最会拿这一套来绑架沈衾。

“什么孩子孙子？

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些被残忍对待的瞬间，她都记得。

顾厉声瞥了瞥嘴巴。

“可是我们真的很想你。”

此话一出，沈衾就笑了。

就好像是她有史以来听的最搞笑的笑话。

“想我？

是想我端茶倒水？

还是洗衣做饭？”

“看来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肯定也不好过吧？”


沈衾去世后，顾厉声甚至都没有为她举办过一次葬礼。

他害怕听见闲言碎语，也因为崔雪住进了家里。

他没脸面去面对沈衾。

崔雪走后，他第二天就为沈衾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葬礼。

来的人都是亲朋好友，沈衾生前就不喜吵闹。

于是他将地点定在幽静的公园里。

他知道沈衾不喜哭闹分别的场景。

于是他放了她生前最喜欢的歌曲。

说他不懂沈衾，却还是知道她的爱好。

或许他什么都懂，却不愿意去做。

来的人都在叹息，有的是他们的大学同学，有的是生活中结识的朋友。

他们都忘记了上一次见沈衾是什么时候。

只觉得她还年轻，结局不该如此。

走前甚至都没有与身边的人打一声招呼。

有人说她残忍。

但顾厉声知道，沈衾是不愿不想。

他在台上讲诉着自己与她地相识相伴。

脑海里像走马灯般浮现出无数的画面，原来他们也曾如此的快乐过。

说着说着他哽咽了，说出了那句沉重的“对不起”。

这句话他一直都欠沈衾，只是往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说了。

而崔雪不知道从哪里听见了这个事情，耶来到了现场。

看见他的顾厉声立马变了脸色。

立马叫保安将她赶出去。

只听见她站在一旁大声的吼叫着。

“你的妻子就是因为你死的！”

“你少在这惺惺作态！”

“她会死不瞑目！”

大家听一句是一句，将目光看向顾厉声。

似乎是想听一个解释。

“这就是个疯女人，乱说的！”

大家在来参加之前，都知道他将一个女人带回家的事情。

骂他一把年纪了还不守规矩。

大家不说穿，都是给他留了颜面。

平日里他是如何对沈衾的，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

沈衾一开始最好的朋友再也看不下去了。

在下面骂了起来。

“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吧？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清楚吗？”

“你把我们邀请过来看你表演的？”

知道沈衾去世的消息，她很伤心，而她知道了顾厉声的事后，她越发的愤怒。

有一个人出来骂他，就开始有无数个。

这场葬礼成了他们为沈衾出气的现场。

顾厉声被骂的里外不是人。

回到家后以为会换来儿子和儿媳的安慰。

但没想到，只有指责。

“现在好了，别人骂我们一家子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谁都可以辱骂我们几句。”

顾厉声只是沉默不说话，只是后来的几天。

他也是如此，顾飞对他摆着脸，甚至不会主动跟他说一句话。

现在家里的大小事没有人再管。

家里所有的活都压在了儿媳妇的身上。

每天都会传来不断的争吵声，以及责怪他的声音。

“我看你妈就是让你爸气死的！

要不是爸那个德行，你妈会死？”

“我凭什么要管你们一大家子的事？”

“你爸天天往你一坐就是伺候，还以为我是第二个你妈呢？”

顾飞气得不行，没话可以说只能用手指着她的脸。

“让你做点事你就跟我说那么多？”

“难道是我想我妈死吗！”

儿媳妇懒得搭理，转声就要走。

顾飞气得摔了家里的东西，这种大吵大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顾厉声不想自己的儿子再对他指手画脚。

每天学着沈衾生前的样子，早早起来洗衣做饭。

沈衾在的时候，他从未干过这样的活。

他们都说她好，却没有一个人好好的珍惜过她。

真是讽刺可笑。

这都是他应得的。


一大早他们就出了门，将沈衾留在家中。

她看着时间的流逝，只想过得快一些。

还有六天，就可以彻底的离开了。

她坐在沙发上的板凳上，第一次觉得家里是如此的寂静。

阳光照射在家中挂着的全家福，照片中的笑容却是她再也笑不出来的。

她起身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在了箱子里。

既然要离开，就要走的彻底。

说起东西，一整个柜子，都没有多少她的衣服。

她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明明最爱美了。

可自从和顾厉声结婚了后却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

为了补偿自己，沈衾独自去商场买了两套衣服。

回家时已经是晚上。

一进屋就发现丈夫他们已经回来了。

他们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东西，新衣服鞋子，没有一件是她的。

沈衾似乎早就猜到了。

甚至他们都没有看沈衾一眼，沈衾绕过他们走向房中。

刚坐下就传来孙女的哭声，她立马冲了出去。

才看见是因为桌上的水打湿了她的新衣服。

“妈！

你就不能把水放好吗！”

沈衾看了看桌子上，三十年如一日，一直都是那个位置。

没等沈衾开口，顾飞脸上划过不耐烦的神情。

“这还好是冷水，是热水怎么办！”

孙女娃娃大哭，沈衾在一旁笑着安慰。

面对着他们一句接着一句的指责，沈衾已经习惯了。

她懒得去争辩。

孙女生气的将什么的玩具丢在了沈衾的脸上。

“走开！

怀奶奶！

我不喜欢你！”

沈衾只能赔着笑脸，她还小的时候，明明最喜欢的就是奶奶了。

因为她会做好吃的，带她玩好玩的。

沈衾只是觉得眼角湿润。

再抬眸时，孙女和她对视上，小脸气哄哄的。

“你一点都比不上崔奶奶！

我不要你这个奶奶！

我要崔奶奶当我奶奶！”

“这可是崔奶奶给我买的新衣服！”

童言无忌，此话一出，沈衾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原地。

这时她才明白，没有什么限制人数，原来今天一家子瞒着她，去见了另外一个女人。

儿媳看见自己的女儿说露了嘴，立马将她抱住。

恢复好声好气跟沈衾讲话。

“妈，你别在意，小孩子讲话就是这样，没个把门的。”

沈衾愣在了原地。

呆呆的看向顾厉声，他还在摆弄着刚买的新衣服。

脸上扬起的笑，看见沈衾后立马换了脸色。

“老婆，你怎么能听晓晓乱说呢，这孩子就是这样，我就提了两嘴她就记着了，和我可没关系啊！”

他眼神不敢直视沈衾，心虚的样子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靠近沈衾身边的时候，她就闻到了顾厉声身上的香水味。

她自己从来没有用过香水，儿媳也不喜那个味道。

只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女人的。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他们准备瞒她到什么时候。

许是看见沈衾的脸色不好，顾厉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们买新衣服了？

真好看。”

沈衾轻轻地瞥了他一眼，这句话距离上一次听见已经有二三十年了。

那是她不管穿什么，顾厉声都会日复一日的夸她。

但现在不是了，沈衾从他的眼中一眼就能看见虚假和谎言。

三十年，被他们这一家子骗的团团转。

既然那么喜欢装，那就装个够。


她出病房就看见了顾厉声，他看着也憔悴了许多。

但看见他，她的心里涟漪不起一丝的怜悯。

顾厉声看向她的眼神是祈求，是渴望。

沈衾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沈衾出了医院，她也忍不住的流眼泪。

从看见顾飞得那一刻，小时候的画面都浮现在她的脑海。

那个爱玩玩具的小男孩，现在也不再真的需要她了。

贺彰将她抱在怀中。

“没事，都会过去的。”

她要迎来的，应该是她自己的人生。

想来或许他们也应该接受她要离开的现实。

这时系统得声音响起。

“宿主，他们的放弃值为百分之五十，请你们再加把力哦。”

“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样下去，你们是不打算离开了吗？”

沈衾回应道：“知道了。”

这下她必须要来一把大的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她将目光转向贺彰。

贺彰似乎一眼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怎么？

要和我结婚吗？”

沈衾一愣，只是笑了笑。

婚礼定在了三天后，时间很匆忙。

但贺彰却一直在忙前忙后，全程都在策划着这个事。

神衾不明白，不过这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虚假的婚礼而已。

可贺彰却不这么认为。

“这是我们第一次，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们的婚礼。”

他格外的认真，让沈衾都愣了神。

他们在这个世界没有多少认识的人，邀请了舞室的朋友，以及顾厉声一家人。

顾厉声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亲自看着沈衾嫁人。

婚礼举办在一个公园中。

该有的礼仪，贺彰一个不少的都给了她。

他们看着彼此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庞，没有丝毫的嫌弃，他们发自肺腑的笑，等着顾厉生一家赶过来时，沈衾和贺彰已经开始举行婚礼了。

贺彰给足了沈衾体面和安全感。

而站在台下的顾厉声，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年他也曾给过沈衾一场婚礼。

他曾许诺会照顾沈衾一辈子，让她幸福。

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了别人。

看着她扬起幸福的笑容，那一刻他才真的明白。

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可眼泪却不自主的落下。

顾飞在场也没有再大喊大闹，这是他见过妈妈最美的样子。

晓晓也看着她，好想再对奶奶说一句。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奶奶了。”

可是，奶奶应该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了。

顾飞小时候只是隐隐约约听爸爸说过，妈妈嫁给他的时候是很幸福的。

今天他见到了，只是妈妈要嫁的那个人，却不是爸爸。

他的心里还是感到一阵酸楚。

他转头问顾厉声。

“爸，你说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顾厉声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还是回复道。

“会的。”

顾飞擦了擦眼角的泪。

心里已经跟沈衾说了无数遍拜拜。

大家欢呼声四起，每个人都扬起了笑。

他们应该去接受沈衾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事实。

因为不久之后，她也会再次彻彻底底的离开。

那个他们心目中的沈衾，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