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的边缘镶着黑色的金属条，上面刻满了奇怪的符文，像某种封印。

几个人用力抬起鼓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鼓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声，就像某种低沉的共鸣。村长吩咐道：“动作快点，别耽搁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紧张，仿佛拖延一分钟都会引发大祸。

鼓被摆在祠堂正中央，一个老旧的香案前。周围堆满了纸扎人，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个都栩栩如生。纸扎人的脸被画得异常精细，眉毛、嘴角、眼神都透着一股逼人的真实感，甚至看得久了会让人觉得这些纸人正默默注视着你。

村长站在鼓前，双手颤抖地掀开红布。那一刻，我听到了周围人群倒吸凉气的声音。鼓面上的斑点变得更加清晰，那不是普通的污渍，而是一片片暗红色的印记，像是浸透了干涸的血。

鼓面上的纹路也变得诡异起来，细看时，你甚至能发现它隐约勾勒出一张模糊的脸。那脸似哭似笑，五官扭曲着，好像随时会从鼓面上浮现出来。

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有人低声说道：“它又醒了。”

村里的长老是鼓手。他已经八十多岁了，身子骨不算硬朗，但每年祭祀都是由他来敲响引魂鼓，因为据说只有年纪够大的人才能承受鼓声的反噬。

他缓缓举起两根槌子，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触碰某种禁忌之物。村里人全都跪下了，双手合十，低着头不敢看鼓。

“咚——”

第一声鼓响低沉、缓慢，像是敲在某种空洞的地方。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我感觉脚下传来一阵凉意，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地面蔓延开来。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响声，像是风吹过树叶，但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鼓手继续敲响了第二下。

“咚——”

这次鼓声更沉了一些，甚至带着一股奇怪的回响。我突然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有些发胀。爷爷低声提醒我：“别抬头，别看。”

第三声鼓响起的时候，我听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低语声。那
动了，但它们的表情却变得更加生动，像是有人亲手描绘了它们的笑容。

村长宣布：“祭祀完成了，魂已经归位，大家散了吧。”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有结束。

李家的失踪

祭祀后的第二天，村里人都在谈论一件怪事：隔壁的李家人不见了。

他们的家门紧锁，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村里人敲门没人应，推门发现从里面反锁了。有人翻墙进去，发现屋子里干干净净，像是被彻底清理过，没有一点生活痕迹。饭桌上的碗碟全都不见了，锅里的米饭还剩下半锅，像是煮到一半突然离开。

最让人不安的是，堂屋的墙角立着一尊纸扎人。

纸扎人身上沾满了灰尘，脸却异常干净，五官刻画得栩栩如生，甚至还能看到嘴角一丝微笑。李家人从来不做纸扎，连逢年过节都不爱摆这些东西，更别说祭祀的第二天就放一尊在堂屋里。

有人低声议论：“是不是……怨魂来了，把人带走了？”

村长带着几个人进了李家查看。屋里没什么异常，除了堂屋墙上隐隐约约的血迹。

血迹很淡，像是被人刻意擦过，但在阳光的照射下，仍能看到痕迹。那是一条长长的血线，从墙角蜿蜒而上，最终在墙头形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像是一个眼睛，圆圆的轮廓中央是一片模糊的红。

“这个地方不能久待。”村长脸色发白，叫所有人退出去。他关上门时还特地在门口贴了一张黄符。

村里人私下议论：“这符贴了也没用，怨魂早就把李家人带走了。”

那天晚上，李家又出事了。

午夜时分，住在隔壁的老刘听到从李家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敲打木板。他趴在窗户边往外看，发现李家的灯全亮着，像是家里有人活动。

他刚想出去看看，却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李家传来，那声音低沉而痛苦，像是一个人被硬生生掐住了喉咙。他吓得连忙躲回屋里，再也不敢往外看。


鼓的来历与村规

小时候，我总觉得我们村的规矩特别多，特别怪。

比如，夜里不能吹口哨，老人说这会“招来听不见的东西”；村子西边的老榆树，树干上系着一条红绳，据说每年都要换新的，因为那绳子是用来“绑住东西”的。还有村口的那面鼓，谁都不许碰。

那鼓摆在村里祠堂的阁楼上，鼓面暗黄，边缘镶嵌着金属条。平日里，鼓被用红布罩着，谁都不许随便掀开。小时候，我好奇心重，有一次趁着没人，偷偷爬上阁楼想看看那鼓的样子。还没靠近，就被爷爷发现了。他当时脸色铁青，拎起我就下了楼。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你不要命了！”他骂道，“那是引魂鼓，碰了会招来不该招的东西。”

“什么是引魂鼓？”我不解地问。可爷爷不回答，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我。

后来，我偷偷问了村里的老人，他们告诉我一些关于引魂鼓的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我们村发生过一场大灾难。那一年，庄稼颗粒无收，井水枯竭，还有一场奇怪的瘟疫，整村一半以上的人都死了。村民请来一个游方道士求救，道士说村里阴气太重，必须用一种特殊的方法镇住怨气。

那方法，就是造一面“引魂鼓”。

“引魂鼓是用人皮做的。”一位老人低声告诉我，“用的是当年死于瘟疫的那个人。他死得不甘心，怨气最重，所以道士用他的皮制鼓，把他的魂禁在里面，让他镇住其他怨魂。”

听到这里，我吓得背脊发凉。“用人皮做的鼓？那人……后来呢？”

老人叹了口气：“他成了鼓魂，永远困在鼓里，代价是，每敲一次鼓，就要换一次人。这是道士立下的规矩。”

为了镇住鼓魂，道士还给村子立下了几条规矩：

1. 鼓声不能乱敲：鼓声是召唤怨魂的声音，每敲一次，就会唤回某些游荡的魂魄。但这些魂魄不安分，需要献祭一个活人让它们离开。

2. 敲鼓时不能注视鼓面：怨魂会
偷溜进了李家，在堂屋墙上发现了一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上面写着：“我在这里。”

从那天开始，我每晚都能听到鼓声，断断续续地从远处传来。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窗外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正对着我的窗户，低着头，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东西，像是一张纸。

第二天早晨，我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张被烧掉一半的纸扎人脸，它的眼睛里，像是藏着微弱的笑意。

鼓声的反噬

自从祭祀结束后，村子似乎回归了平静，田地恢复了绿意，牲畜不再莫名死亡，连夜晚的狗吠声也安静了下来。然而，对我来说，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每到深夜，我总能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鼓声，那声音不像祭祀时那么洪亮，而是低沉、悠长，像是一种不甘的嘶鸣。起初我以为只是错觉，但几次半夜醒来，我清楚地听到了鼓声，甚至感觉到耳边传来微微的震动。

爷爷告诉我：“祭祀虽然完成了，但你身上的‘标记’还在。她没放过你。”

一天晚上，我被鼓声吵醒，恍惚间觉得屋子里多了什么东西。我起身打开灯，环顾四周，屋里空无一人。但当我走到梳妆台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镜子中的我脸色苍白，嘴角抿得很紧，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更让我不安的是，我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它苍白瘦长，手指僵硬，就像……那晚梦里红衣女人的手。

我猛地转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但镜子里的那只手还在，紧紧抓着我的肩膀。

我慌忙跑回床上，蒙住头不敢再看。然而，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廊里游荡。

“爷爷？”我低声喊了一句。

脚步声停住了。几秒钟后，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开门，我回来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声音里透着一种熟悉的沙哑，正是那个红衣女人的声音。
过去，看到河面上漂着一个纸扎人。

纸人是扎得很精细的那种，眼睛、鼻子、嘴巴一应俱全，甚至还能看出衣服的褶皱。它躺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像是一个刚淹死的孩子。

“谁家纸人没烧干净？”一个年轻人打趣道。

可我仔细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纸人不光有脸，还有指甲、头发，甚至手上的关节都隐约可见。这哪里是普通的纸人，分明是按照真人的比例做出来的。

正当我们犹豫要不要捞上来时，河面突然起了风，把纸人推向岸边。它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发现它的眼睛竟然动了一下，似乎在看着我们。

我吓得把水桶一扔，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

事情远不止河边的纸人。

第二天晚上，我又撞见了一个更加诡异的场景。村口的大路边有一片老榆树林，平日里没什么人去，但那晚我却看到树林里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背对着我，双手垂在两侧，站得笔直。我喊了他几声，但他一动不动，像没听见一样。月光洒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地上。

“喂！”我壮着胆子走近两步。

他还是没有动，我这才发现，他的影子有些奇怪。它的手臂比身体长得多，双手的影子几乎拖到了路边。我心里发毛，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人影竟然歪了歪脑袋，接着慢慢倒在地上，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倒下后，他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我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村长。他听完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我，只是叹了口气：“祭祀不能再拖了，村里出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那人影……是什么？”我问。

村长没回答，只让我闭嘴，说有些事情最好装作没看见。我察觉他的态度很敷衍，但也不敢多问。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发现了更多的异常，却刻意瞒着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