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少达官显贵会亲自找上门来。

我和阿禾总不能白吃白住在这里。

所以我主动向柳桓提出帮忙。

我是器灵，能感知器物的情绪，这对他修补来说是有益的。

这几日来舍屋修补东西的人很多，周翌来得时候，我还在对一只因被主人弄丢一颗珍珠而死活不愿意修补自己的珠钗好说歹说。

“你要是不肯，那我只能让桓先生向你家小姐把你收下，然后丢库房，以备以后其他珠宝首饰要来修补，好把你熔了当修复材料咯。”

小珠钗立即吓得浑身颤抖，乖乖躺在架子上任我摆布。

我咯咯大笑，清脆笑声穿过长廊传遍院子里。

周翌步子微顿，他许久没听到过这般开心的笑声。

他加快脚下动作，心里隐约有丝慌张。

“青栀。”

在看到周翌的脸，我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他怎么来了。

看我脸色变得不好看，周翌眼里浮现一丝慌乱，他挤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笑容，朝我提起手中食盒。

“青栀，我今日特地去醉香楼买的梨花醪糟汤圆，还热乎着呢，你赶快吃。”

我只是站在那里，看都没看一眼，冷着声音说：

“有事吗？没事的话，劳烦这位公子离开，舍屋不欢迎闲杂人士。”

“青栀，我……”

“青栀，是有谁来了吗？”

柳桓从里间走出来。

看到周翌，他很随意地抬了抬眼皮，然后很自然地从我从手中接过修补工具。

又在看到我只是单薄地披了件袄褂，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我的身上，责备的语气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说你，明知道自己怕冷，也不多穿一点。”

我自知理亏，瘪了瘪嘴。

周翌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想到这几日外面在传，舍屋来了一位美娇娘，和桓先生宛若一对璧人。
吗？

“明明就差一点点，送你回去，青栀就会回来了。”

他眼神脩然收紧，从袖口掏出一把玉簪，往楚潇潇胸口猛地刺进去。

“潇潇，你太不乖了，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楚潇潇面色痛苦扭曲，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翌哥……哥，为什么啊？”

怨灵骤然哀嚎一声：

“看吧，这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真爱，你真心待他，最后还不是落得如此惨死的下场。”

我趁楚潇潇清醒之际，把染满鲜血的匕首又插入她的左胸。

顷刻间，伴随几声凄厉惨叫，楚潇潇从头到尾慢慢裂开出乌金色的光芒，最后只剩下一件鲜红如血的嫁衣。

“青栀……”

柳桓呼唤之际，只见我的周身发出莹莹白光，原本破裂的镜片神奇般愈合。

“青栀姐。”

阿禾的一缕器识飘散出来。

她很开心地笑着：

“青栀姐，谢谢你替我报仇，我很开心自己在最后还能够帮助你，没想到我这把破梳子还有点用处的呢。

“青栀姐，你别难过，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忘记过我的主人，我真的很想很想她。

“也不知道我去地下了能不能见到他们，或许他们都有个奶娃娃了呢。”

“阿禾，求你别走。”

我悲痛地哭到失声。

如今这世上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青栀姐，你别怕，会有人在的。

“他永远在你身后。”

阿禾的幻影一点一点消散。

“再见了，青栀姐，很高兴我遇到的人是你。”

阿禾曾对我说过。

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如今，她却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身体一下子支撑不住，陷入黑暗时，我看到柳桓笑着对我说了一句话。

可我一点都不听见。

16.


>周翌不自觉微攥拳头，面色不虞，伸出手想要用力拉过我。

柳桓同样去拉我。

“青栀，和我回家吧，你要是想要修补器物，我可以让人专门给你布置一间屋子，库房里的东西随你想要如何修补。”

我怔怔地去盯他袖口上一朵艳红的海棠花。

绣得可真丑啊。

要是阿禾来绣的话，都能比这好看上百倍。

周翌注意到，连忙缩回手，拼命把袖口往里藏，咬着牙齿低吼道：

“这般狗奴才，我都交代过，不再穿任何绣着海棠的衣服。”

我笑了笑，视线又上移到他腰间那枚绣着潇字的香囊，然后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周翌，真的，挺没意思的。和你羁绊时，我曾想，有个能陪自己走一辈子的人可真好，那样我就不用担心自己是无所依靠的了。”

“可你实在是贪心又自私，你爱护楚潇潇，又舍不得放我离开。

“你舍不得我身上的能力，又舍不得我对你死心塌地卖命的样子。

“你自傲狂大，以为和我羁绊，我便能生生世世追随你，以为我愚蠢无知，任你摆布，殊不知，我宁可毁了自己，也不想在待在你的身边一刻。”

“你又知不知道你如今这般后悔又深情的模样真是恶心极了啊。

“和你斩断羁绊后，我才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其实不过只是感激。

“助你成为族长，拿到血硝石，只不过是我的报答，如今羁绊彻底斩断，你我之间不过就是这世上最毫无瓜葛的陌路人。”

我又最后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

“还有，我根本不爱吃梨花醪糟汤圆，每次吃它，我都觉得快要腻死了。”

以前只因为这是我化成人形时，周翌带我吃的第一份人间食物，我多记住了它。

周翌却以为我是爱吃它，每次只要他因为楚潇潇冷落了我，就爱带着它来虚假关心我。

我吃着，他便以为我是被哄好了。

其实
我只是在心里记着，这是我吃的第几碗难吃的汤圆了。

周翌神色黯然，几次张了张口，最后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

“无妨，青栀，你开心便好，这几日我不不在府里，可能没办法来看望你。

“如你有任何事，随时派人通传福伯便可。”

他话刚说完，柳桓用力一拉，我跌回他的身旁。

“不劳周族长放心，她在我这，不会有任何事。”

周翌还想在说话，阿禾拿着把扫帚出现，使了劲地往他脚边挥，边挥边说：

“哎呀，舍屋怎么来了这么大个垃圾的啊，我扫都扫不掉。”

最后周翌只能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12.

果然这几日周翌没有再来烦我。

我乐得清闲自在，每天没事了，就把柳桓珍藏的宝贝们拿出来晒晒太阳。

看到长生琴时，我忍不住去轻抚它。

之前柳桓几乎和它寸步不离，我没法靠近它。

如今细看，它的琴身伤痕沟壑，像是被人刻意划痕对待。

我不敢想象，长生琴被人这样折辱时，会是如何痛苦难过。

“长生琴……”

我伸出手想要去感知它。

“它如今不过一把死物而已。”

柳桓突然出现，神色平静地把长生琴轻移身旁，坐了下来，随意拨动着几下琴弦。

幽幽的琴声像是溢在他的指尖，无比自然。

我忍不住问：

“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寻到它的吗？”

柳桓盯着它，眼里晦暗不清。

“从一个商贩那里寻到的而已。”

“那它之前……”

“青栀，它可能并不想让你知道。”

柳桓看着我。

“诚然你知道了它其实过得并不好，可如果此刻是他站在你的面前，你会想让他知道你过得也不好吗？”

怔了怔，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
上的那件衣服，我很喜欢，把它裁改了一下。”

原本艳红的海棠花，变成暗红色的，看过去就像残败似了的。

她又立马掩嘴惊呼一声。

“呀，忘了，这原是你为翌哥哥特意缝制的婚服，不过翌哥哥还夸我这样子穿，是好看的呢。

“他说了，等他回来，他便要给我一个惊喜哦。”

我冷笑一声。

“希望能如你所愿。”

“嘁。”

阿禾很轻微地讥笑一声。

楚潇潇沉下脸看向阿禾，很快又冁然一笑。

“小梳子，我喜欢你哦。”

我总觉得她变得有点疯疯癫癫的，挡在阿禾面前，对楚潇潇下驱客令。

“舍屋也不欢迎有病的人。”

14.

这几日阿禾也开始变得神出鬼没。

我知道，她也是想要偷偷去找灵器修补我的身体。

早上，胸口闷闷的，我唤她，却怎么也不见她踪影。

心里有种莫名恐惧的感觉，阿禾是我用器识引成人形的。

我能感知到她。

只是如今我的感知弱了。

心头猛地一跳。

镜子嗞的一声，又裂开一道缝隙。

“怎么会这样？”

柳桓出现，神色立马紧张起来。

“是阿禾。”

我以为我这辈子最大的痛苦，都用尽在周翌身上。

直到看见阿禾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时，我才如此清稀地知道心如刀绞的感受。

看到我，楚潇潇拿着把匕首使劲又往阿禾胸口刺入，大笑：

“青栀，你可算来了啊，你这小梳子还怪忠心的，我说帮我杀了你，她就可以活命，未曾想她死活不肯。

“那正好我还缺一味灵药呢，这不，她自己找上门来了。”

阿禾的器识慢慢散去，变成一块梳子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中。

我悲恸到失声，几次站不稳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