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床上的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丫头，别担心。”老人虚弱但温和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你的讲座，我听完了，很精彩。”

宿悦转过身，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反差萌。

“要哭去走廊哭。”我递给她一张纸巾，“这里是ICU。”

她接过纸巾，破涕为笑：“商医生，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职业习惯。”我学着她上次的语气说道。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玩笑，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另一个患者的家属。我接完电话，发现宿悦正在低头写什么。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她把一张纸条递给我，“如果老师这边有什么情况，请随时通知我。”

我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串工整的数字，还有一行小字：“也谢谢你今天的职业习惯。”

“应该的。”我说，把纸条仔细收好。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我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她今天穿的，还是那条藏蓝色连衣裙。

当晚查房时，我又路过ICU。透过玻璃，看见老人正在平静地睡着。监护仪上的数据一切正常，像是在诉说着某种希望。

走廊尽头，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地面染成一片银白。我掏出口袋里的纸条，看着上面的数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

或许，偏见和真相之间，就隔着这样一段不经意的距离。而在这段距离里，有时也会开出一朵意想不到的花。

3

“商临，有个朋友说想见见你。”谭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

我正在查看手术安排表，头也不抬地回答：“你每次这么说，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次真的不一样。”她倚在办公桌边，“是宿悦。”

我的手顿了一下。自从上次ICU的事情后，我和宿悦偶尔会通过微信联
所有人离开病人，准备除颤！”

“除颤！”

宿悦捂住嘴，但没有退缩，仍然站在原地。我瞥见她的手在发抖，却紧紧攥着拳头。

三轮除颤后，病人的心律终于恢复了。我长出一口气，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暂时稳定了。”我脱下手套，转向宿悦，“现在能说说具体情况了吗？”

她点点头，跟我走出抢救室。在走廊的长椅上，她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这位老人是她的博士生导师，特意从外地赶来参加她的讲座。

“我一直以为他的身体还不错...”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现在联系上家属了吗？”

“嗯，他女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商医生，谢谢你。”

这声道谢很轻，但却格外诚恳。我摆摆手：“这是我的工作。”

“上次的事...”她欲言又止。

“你是说偷看病历的事？”我故意这么说。

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是我太敏感了，对不起。”

这时护士走过来：“商医生，病人家属到了。”

“我去和家属了解一下情况。”我站起身，却发现宿悦也跟着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一起陪着老师的家人做检查、办手续。让我意外的是，这位看起来高傲的教授，在处理这些琐事时显得格外细心。

“你很在意你的老师。”等一切安顿好后，我说。

“他不只是我的老师。”她靠在走廊的墙上，显得有些疲惫，“在我父母去世后，是他一直在关心我，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我们相对无言。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依然刺鼻，但此刻却让人感觉安心。

“医生！”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是ICU的护士，“老人家醒了，在找他的学生。”

宿悦眼睛一亮，快步往ICU走去。我跟在后面，看见她隔着玻璃，对着躺
知道结局是遗憾,却依然选择义无反顾。因为在义无反顾的瞬间,我们都成为了最好的自己。”

是的,生命中有些遗憾,终将成为永恒。但正是这些遗憾,让我们明白了爱的真谛。

我推开手术室的大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此时此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会说这味道让她安心。

因为这里有生命的希望,有爱的延续。

而她,也会一直活在这份遗憾里,成为我生命中最美的永恒。

“准备手术。”我戴上口罩,声音清晰而坚定。

窗外,不知何时雨停了,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就像当初在医院天台,我们一起看过的那轮月亮。


会议室里，院长和几位主任已经等在那里。

“商医生，”院长开门见山，“最近你的状态很不好。”

我沉默不语。

“我们理解你的处境，”他继续说，“但是作为医生，我们必须保持专业性。”

“我明白。”

“所以，”他顿了顿，“医院决定让你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您的意思是...”

“停职检讨。”张主任接过话，“等你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我苦笑一声。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走出会议室，我的手机响了。是宿悦发来的消息：“刚才醒了一会儿，听说你被停职了？”

我盯着屏幕，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别担心，”她又发来一条，“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接受周默的建议。”她的回复很快，“我们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我的心猛地抽痛。她最近一直在看那些治疗方案的资料，原来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正想回复，周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转身看他：“你就这么有把握？”

“当然，”他微微一笑，“因为我比你更了解她。从大学时代起，她就是个理性的人。感情用事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你一直在等这一刻？”

“商医生，”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我承认我喜欢她，从大学时代就喜欢。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活下去，不是吗？”

我无言以对。他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确实是让她活下去。

回到病房，宿悦正靠在床上看书。化疗让她的头发变得稀疏，但她还是坚持不戴帽子。

“听说你和周默谈过了？”她放下书，“他把所有都安排好了。”

我在床边坐下：“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她握住我的手，“商临，这不是你的错。我们
都需要做出最理性的选择。”

我看着她消瘦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你的工作...”她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我勉强笑笑，“正好休息一下。”

她定定地看着我：“等我治好了病，我们就...”

“别说了，”我打断她，“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镜花水月。

有些东西，看似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触及。就像此刻的月光，明明那么亮，却照不进心里的暗处。

9

医院的天台总是空无一人。我站在栏杆边，看着远处的落日。三天后，宿悦就要启程去美国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谭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事？”

“宿悦让我来找你。”她走到我身边，“她说你已经三天没去看她了。”

我没说话。自从确定去美国的日期后，我就一直在躲避见她。不是不想见，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你打算就这样让她走？”谭雅问。

“不然呢？”我苦笑，“这是最好的选择。”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盯着我，“商临，你要想清楚。一旦她走了，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我握紧栏杆：“什么意思？”

“周默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叹了口气，“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商医生。”护士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宿悦小姐的情况有些不太好。”

我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冲向楼梯。

病房里，李教授正在检查宿悦的各项指标。她的脸色比前几天更加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怎么回事？”我问。

“突发性心律失常。”李教授说，“现在暂时稳定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