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被浓重的电子烟果味包裹，甜里带着点奶油的腻，不怎么像男人的口味。

内饰全黑，但装了整车花花绿绿的氛围灯。

贺野上车，把音响调的很大声，车内即刻充斥着酒吧般醉人的气氛。

“这位女士，请问您要去哪？”

他歪着头，脸上仍然是温和张扬的笑容。

“帝都大学。”

“好嘞。”

迈巴赫一路狂飙，姜念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她快要坚持不住。

车身几乎是漂移到她宿舍楼下的，周围掀起一阵女生们的惊呼。

贺野掏出手机给她亮二维码，“扫码付款。”

姜念一愣，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操作。

转念一想，蹭了饭又搭顺风车，确实该给点回报，于是干脆的扫了码。

手机显示添加新朋友的界面，“你用错二维码了...”

话没说完，手机被他夺过去操作了一番。

“钱我不缺，只缺你的微信。”

他满意的微笑，晃了晃显示着新对话框的手机。

“快走吧，再晚宿舍要关门了。晚安，小姜念。”

一套娴熟的钓鱼套路信手拈来，姜念那些不堪提起的心事竟被他抹淡了几分。

“晚...安。”

她说的拗口又生疏，转身跑进了宿舍楼。

*

‘林家千金与帝都太子爷今日订婚’

订婚宴还没开始，这条消息就已经上了热搜。

酒店宴会厅里名流云集，觥筹交错，帝都上流人士尽数出席，都盼着能跟太子爷攀上点关系。

二楼的小包间里，林家长辈们已经入座，陆家只来了老太爷一人，年过八十却仍然精神矍铄。

客套了几分钟，包间门被推开，陆妄之挽着林暮迟的小臂走进来。

两个人穿着定制的情侣款礼服，很是般配。

入座，林暮迟仪态端庄，看着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千金姿态。

服务员绕过陆妄之给其他人倒酒，场面很平和。

“老爷子，我们家暮迟以后就多拜托您了！”

林家业举杯，敬了老太爷一杯。

他余光瞥向陆妄之，迅速扫过那张英俊但异常冷漠的脸。

“两个孩子相处时间不长，又是奉子成婚，我们家暮迟从小娇生惯养的任性，婚后难免会有小摩擦，倒时候还请陆总海涵。”

他又添满酒，举杯敬陆妄之。

“另外，暮迟怀孕的消息…拜托先不要对外透露。”

林家在帝都也算昌盛，虽然比不过陆家，但也是人尽皆知的名门望族。

林暮迟身份尊贵，他一直想让她嫁进帝都某个豪门，但没想到是陆家。

陆妄之在帝都权势滔天，但名声不算好，狠，是圈里人对他一贯的印象，因此就算他变成林家业的女婿，林家业也得尊称他一声‘陆总’。

奉子成婚算是林家的丑闻，他必须封锁消息，不能让林家的脸面受影响。

林家业很宠爱女儿，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总觉得是陆妄之欺负了自己的女儿，心里对他多少有点芥蒂。

陆妄之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轻声笑了。

“那要看你宝贝女儿的表现了。”

棱角分明的指节懒散的敲在桌子上，包间里的林家人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妄之，不可放肆！”

老太爷身侧的拐杖敲在地上，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毕竟这婚还没结，林小姐还得通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才行。”

他靠在椅背上，左右轻晃了一下脖子。

身旁的林暮迟脸色铁青，吃了瘪却不敢回怼一个字。

包间门再次被推开，方远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凑到陆妄之耳边说了什么。


“换好了吗？”

是贺野的声音。

姜念心脏猛的收紧，躲在门背后迅速套上另一只袖子。

“好了。”

她整理好衣领拉开门，正对上敞着一半衬衣扣子的贺野。

男人的眼神泛起一丝贪婪的波纹，直勾勾的盯在姜念的肩颈处。

“怎…怎么了？”

姜念被他盯的发毛，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脖子。

甜腻的奶油味向她袭来，姜念被贺野逼进卧室的黑暗中。

莫名其妙的恐惧令她头皮发麻，眼前的人已经和她印象中的贺野完全不同，浑身透着刺骨的阴森。

贺野戴着戒指的手指轻点她的脖颈，

“肩带露出来了。”

‘叩叩 叩叩’

门口又传来敲门声，比刚才更加急促有力。

贺野不满的甩开卧室门，大步朝门口走过去，声音已经是震怒的嘶吼。

“谁啊？”

“四哥，您这是？”

门口，方远捏着一个信封不太敢相信的看着贺野。

“我的房子，我不能来吗？有屁快放！”

听见方远的声音，姜念缓过神来，裹紧衣服小跑着过去。

“方远！”

她轻声喊了一句。

快速煽动的睫羽暴露了她的惊慌和恐惧，方远瞬间捕捉到了她反常的表情。

“姜小姐，这是签证，明天下午我来接您去机场。”

姜念从贺野身边挤过去，伸手捏住信封。

贺野扒住她的肩膀，幽暗的目光盯着那个信封。

“要出国？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我…”

姜念答不上来，贺野最多只算是普通朋友，她没必要事事向他汇报吧？

见两人气氛不太对，方远插话。

“四哥，跟我走吧，给姜小姐留时间收拾行李。”

“你算什么东西？要我听你的命令？”

贺野伸手要关门，两个男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妄哥就在楼下。”

方远使出杀手锏，尽管陆妄之根本没在车里。

贺野松手，推开姜念从屋里捞起皮衣，跟着方远走了。

关上门，姜念身体如被掏空一般。

看着一地粉色饮料和桌上几分钟前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心里一阵难受。

她不知道贺野怎么了，但浅浅的提防已经萌发。

*

飞机晃着身子降落，姜念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安全带。

在飞机上坐了将近十个小时，又要倒时差，她的眼睛已经红的像兔子，整个人恍惚的快要晕过去。

身旁的男人淡定自若的闭目养神，上身挺拔，脸上丝毫没有疲态。

这趟航班只剩下一个头等舱位置，方远理所当然的写上了陆妄之的名字。

当看到方远和姜念挨着坐在一起时，陆妄之眉头一皱，勒令方远去坐头等舱。

行程中，姜念不知道多少次无意识的靠上他的肩膀。

飞机落地，重重的砸在跑道上。

姜念没忍住倒吸一口气。

“还害怕？”

陆妄之睁开眼睛，伸手握住她冰冷紧张的小手。

“不害怕了。”

姜念第一次坐飞机，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些唬人的画面，还好已经降落，她终于松了口气。

窗外已经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遍地的外国人，大大小小的外语指示牌，姜念恍然觉得很不真实。

合作方公司派车来接机，三个人坐进商务车里，冒着大雪往酒店赶。

姜念推着大行李走进房间时，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她甚至没来得及脱外套，就栽进床里不愿起来。

门口响起敲门声，连续不断，似乎她不开门就不会停。

姜念烦躁的起身开门，跌进穿着浴袍的男人的怀抱。


“我此生只真心爱一个人。”

闪光灯下映着他难辨情绪的浅笑，眸底的光直扫着驶离的迈巴赫。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捕捉到烟尘中的一阵风。

“这回可有妄哥受的了。”

贺野单手扶额，瞟了一眼被记者团团围住的高大身影。

副驾驶上的姜念正忙着回消息，本来说和陈书瑾合租一间公寓，她却突然变卦，说有地方去不需要租房子了，原本的那间也已经有人租了。

姜念的行李已经打包好，明天就是搬离宿舍的日子，她这下倒是无处可去了，总不能去姜源那间出租屋吧。

手指敲在键盘上，她让陈书瑾帮帮忙，给她也找个地方住。

“忙什么呢？”

贺野含着电子烟，朝她屏幕上瞥了一眼。

“要找房子？”

“嗯？”

姜念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意外他猜的很准。

“舍友临时变卦，我这下无家可归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打开租房软件想试试运气。

“我有套房子空着，你要不要暂时先用着？”

清瘦的指节敲打着方向盘，那只黑曼巴的眼睛正盯着姜念。

她摇摇头，“不用，我再试试。”

四哥的房租，她实在承受不起。

贺野嘴角上扬，调转车头往反方向开。

“钱不会多收你的，我又不差钱。走，带你看看去。”

房子就在帝都大学附近的高档小区里，配套设施很方便，安保管理也都在线。

面积不算大，但一百多平她一个人住也略显奢侈。

家具齐全，简约的装修风格倒是很合姜念的喜好。

“一个月租金多少？”

如果能顺利搬到这里，也算是因祸得福。

贺野靠在岛台上，掐着手指算了算。

“你们帝都医院实习工资好像是三千多吧？我收你一千，等你转正了再给你涨点。”

一千在这个地段租这种房子，若不是因为人情是绝无可能的。

姜念低头思考，她舍不下这间房子，又不想欠贺野人情。

但一想到租不到房子只能暂时住在姜源家里，她就浑身冒冷汗。

“那...先谢谢四哥了。”

她抬眼温和的笑着，暖光灯下清澈的眸底勾人心扉。

第一次叫四哥，她语气略显生疏，逗得贺野笑起来。

“叫什么四哥？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贺野给了她钥匙，领着她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刚准备上车，就看见车头前面站着西装革履的方远。

“四哥，姜小姐。”

他远远的朝他们招手。

贺野转着车钥匙，取下领口夹着的墨镜捏在指尖，散漫的看着他。

“来干嘛的？”

“陆总让我接姜小姐回学校，他给您传话，以后不劳您接姜小姐下班了。”

戒指打到车钥匙，发出清脆的声响。

贺野顶了顶腮，斜睨着方远。

“妄哥就派你来给我说？你让他亲自来，还有得商量。”

带着纹身的指节勾住车门想拉开，却被方远钳住。

“陆总说了，这次我全权代表他。”

“滚！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他们兄弟二人关系一直很好，但如今为了个女人，陆妄之如此斤斤计较，贺野心里烦闷。

“四哥，有命在身，迫不得已，以后一定好好跟您赔罪。”

两人之间火花四溅，姜念夹在中间只觉得窒息。

她轻轻拉着愠怒的贺野，“我跟他回去，房子的事多谢。”

方远面向着贺野向后退，一副生怕他要扑上来抢人的架势。

贺野朝车轮重重踢了一脚，掏出手机拨号，“老五，叫几个人出来喝酒。”


沐浴露的香气还残留在陆妄之的皮肤上，胸前还有几滴未干的水渍。

“你干吗？”

姜念被他抱起来扔到床上。

外衣被脱去，男人很直接的拽开她领口的扣子瞄了一眼。

“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那件？”

姜念脸瞬间绯红，掀起被子钻进去。

“那件洗了。”

陆妄之脱掉浴袍，轻轻压在她身上。

原本充斥着无限禁欲的高挑眉骨，在这一刻突然多了些张扬的侵略感。

“没穿就得挨罚。”

他伸手摩挲着姜念的耳根，每一下都撩拨着她的情欲。

“不行，我累了。”

姜念被他撩的呼吸紊乱，却挡不住涌上来的困意。

“那就运动一下，清醒清醒。”

“陆总！”

姜念用手挡在两瓣快要贴在一起的唇中间。

“我是来出差工作的，不是来干这种事的。”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陆…”

妄之。

他吻的很投入，依然是那样绅士的循序渐进。

姜念被蒙在被子里喘不过气来，脸上的潮红又浓重了几分。

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能很清晰的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是他身上没擦干的水，还是汗水，浸湿了床单。

……

姜念几乎是昏睡过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拉开窗帘，外面的雪还零星的飘着，不过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草草收拾完行李，换了件轻便的衣服下楼吃饭。

方远和陆妄之都不在，给她发微信说去参加饭局了。

身处异国他乡，姜念一个人不敢走太远，就在酒店隔壁的快餐店坐下吃饭。

周围都是外国人，偶尔会向姜念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低着头吃饭，余光警惕的盯着周围的人。

酒店拐角，几个留着嬉皮士发型的外国男人围着一个女人骂骂咧咧。

姜念路过，听出来他们是在要钱。

这种事在A国很常见，姜念本不想理会，却意外听见那女人用中文骂了一句。

是国人，那她就要帮忙。

姜念小跑的赶回酒店，用熟练的外语和保安交流，称那人是和自己一起住店的朋友，请保安过去帮忙。

两个保安人高马大，几声呵斥赶走了那群人。

姜念挽住那个女人的小臂，“你没事吧？你是中国人吧？”

女人穿的奢华张扬，妆容浓重。

姜念仔细一看竟觉得和自己的样貌有七分相似。

“我没事，谢谢你啊小妹妹。”

她声音娇媚清透，倒是给人一种好相处的感觉。

姜念拉着她往酒店走，“先进来休息一会再走吧。”

“我就住这家酒店。”

女人笑了笑，反客为主的拉住姜念的手走进大堂。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红唇轻启，她笑的温和随性。

“我叫姜念。”

“我叫秦落羽。”

秦落羽跟她一起上了电梯，意外的发现两个人就住在隔壁。

“呀，这么巧？小念到我房间来玩一会吧，我这有瓶好酒，咱俩尝尝。”

她大方的敞开房门，姜念不好推辞，跟着进了房间。

秦落羽拿出两个酒杯倒上红酒，优雅的捏着酒杯晃了晃。

“小念，你是来旅游还是工作？”

她抿了一口酒，眉眼上扬，似是很满意酒的口感。

“跟老板来出差的。”

说到这姜念就有几分无奈。

与其说是老板，还不说是老板兼x友。

“小念是做什么工作的？在国内哪个城市定居啊？”

“在帝都，现在在帝都医院当实习生呢。”

秦落羽闻言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晦暗难懂。


她用衣袖轻轻拭去泪珠，“好，户口本我不要了，今天这婚你们谁也别想逼我结！”

她推开姜源，只身往细密的雨点中走去。

斯文男人手扶着眼镜，眯眼看她离开的身影，肘了肘姜源。

“她要是走了，你屋里的五十万就没了。”

姜源气得跺脚，招呼了旁边几个男人，追到雨雾里把姜念堵住。

“你们干吗？你们乱来我就报警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已经准备好拨打报警电话。

几个男人不顾她的反抗，轻松把她控制住，手机扔在地上跺的稀烂。

斯文男人撑开伞朝她走过来，“我看繁文缛节也免了吧，直接抬去洞房。”

雨水模糊了姜念的视线，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她被两个男人扛起来，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去。

“妈！妈你帮帮我啊！”

“姜源！你是我亲哥啊！你真的不管我吗！”

没有人回应，只有雨落下的声音和踩在泥地上的脚步声。

*

镇口，黑色的劳斯莱斯商务车冲破雨水而来。

男人扔掉身上那件情侣款西装，只穿衬衣撑起伞下了车。

“陆总。”

他派来跟着姜念的人已经在镇口等待。

昨晚见贺野跟她在一起，陆妄之实在放心不下便派了个人暗中跟着姜念，防止她出意外，但他吩咐不可以盯太紧，要保护她的隐私。

“贴喜字的那家就在前面。”

下属小跑着给陆妄之和方远带路。

皮鞋踏过泥地被溅上土黄色的污渍，雨伞挡不住雨势，他额前原本整齐的发丝已经散开。

姜家小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只剩下姜源和赵萍。

陆妄之冲进院子，直奔姜源，一拳将他撂倒在地。

“姜念呢？带路！”

赵萍吓的嗷嗷叫，躲在丈夫的轮椅后面。

“源源，这是谁啊？”

是谁？

是活阎王。

姜源擦掉嘴角的血渍，慌忙爬起来跪在他脚边。

“陆哥！姜念她今天结婚，已经送去洞房了。”

陆妄之一脚把他踹翻，疼的姜源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起来带路！她今天要是受一点委屈，你这辈子就完了！”

方远薅起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押着推进雨里。

姜念缩在床角，卧室门被锁上了，眼前站着个体型巨大的男人，衣衫不整，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

据说是镇上的傻子，三十多岁了找不到媳妇，家里花重金求妻，希望找个聪明又高学历的，生个正常的孩子。

姜念唇上已经失去了血色，她被扔进来的时候趁乱摸过桌子上那把剪刀，现在正紧紧攥在手里藏在身后。

“你弟弟到底行不行啊？怎么半天也没个动静？”

门外传来亲戚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有人用力敲门，“大牛，你快点的！”

男人朝她靠过来，身上的汗味让姜念忍不住干呕。

“你别怕，我哥哥教过我了，不会弄疼你的。”

他伸手来摸姜念的脸，姜念从身后掏出剪刀，“你别过来！我不保证不做出过分的事！”

强硬的语气掩饰了高度紧张的精神，她此刻就是被逼急的兔子，会红着眼咬伤每一个试图伤害自己的人。

男人要夺剪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攥在手里，就是不松开。

“贱人！贱人！”

他嘴里骂着，双拳朝着姜念的方向落下来。

陆妄之。

她脑子里浮现的只有这一个名字，甚至已经盖过了恐惧。

他会像小说里那样出现来救她吗？

她贪念，但不可能。

此刻他一定正在帝都某个酒店参加订婚宴吧，在满堂宾客的见证下，那样温柔的牵着林暮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