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嘶吼，不是在骂百里东升，就是哀求我回到他的身边。
百里东升淡淡开口。
“来人，把他的舌头给本王割了！”
“你敢！”
百里景恒双眸猩红，死死地瞪着百里东升。
百里东升慵懒地一笑。
“本王为何不敢？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吗？”
“别说你现在不是，就算还是，本王也依旧有办法让你当不成太子！”
在他的挥手间，百里景恒便被拖了下去。
我听见了他的惨叫声，之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百里东升垂眸看我，话语间竟有一丝忐忑。
“你可会怪本王残忍？”
我讶然抬眸，连忙摇头。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百里景恒在外面这么抹黑百里东升，百里东升也终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算得上什么残忍呢？
要说残忍，他上辈子对我那样才是。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百里东升将我拥进怀里。
“月儿，我很欢喜。”
“欢喜什么？”
百里东升刮了刮我的鼻尖，眸中晕开笑意。
“欢喜你眼中再无他。”
他将我抱得很紧，就好像我是他怀中的珍宝。
我这时才想起来问他，为何他在我面前，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他深深地看向我，说起了一件往事。
其实百里东升作为皇帝的亲弟弟，生母的出身却是不高。
他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部都是靠他在战场上厮杀搏来的。
有一次他在和南羽国的一战中伤了双腿，大夫说他可能以后都不能站起来。
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他，说他就算是再英勇又能如何，还不是沦为了个残废？
尤其是在皇家围猎的那一天，他就算没有来，也成为了大家闲暇时的谈资。
在这些人里面，只有年仅十岁的我站了出来。
我说百里东升一直都是我十分敬佩的人。
他三岁识千字，五岁通诗词，十岁就能指点江山，十五岁就能带兵，定国安邦。
纵然他现在一时受挫，也终究会从泥泞里走出来，重新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百里东升告诉我，他那一天并不是没有来，只是一直藏身在竹林之后。
他听到了我的那一番话，也由此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因为我是那个真正懂他的人。
听他说起这个，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没想到你会在附近，还听……听到了。”
他执起我的手，深情款款。
“我庆幸我当时去了，更庆幸，这世间还有一个你！”
我和百里东升的大婚如期举行了。
爹娘为我准备了十里红妆，让我风风光光地出嫁。
至于崔素心，自从那天的宫宴过后，她就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流产了。
爹爹逼着她削发为尼，从此常伴青灯古佛，终生不得出。
大婚当日，整个盛京的百姓摩肩接踵地前来观礼。
似乎还有一个疯子要来扰乱大婚的进行，只是被侍卫们拦下了。
根据周围的百姓议论，我得知了那个疯子还是个哑巴。
不过是什么都与我无关了。
我将手交付到了百里东升的手心，与他十指紧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要说起百里景恒的这位皇叔，也不过只比他大了一岁。
当时我提出这一桩婚事的时候，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未曾料到他会如此配合的答应。
这样一来，也省了我不少的事。
在我的及笄宴过后不久，便是崔素心的及笄宴。
她不过是一介庶女，本来不应该大操大办，无奈的是太子非要给她长这个脸面。
宴会开始之时，她对我说。
“听说母亲给了姐姐一对十分珍贵的玉镯，今日我及笄，不知姐姐可否把它们借我戴一戴，撑一撑场面。”
我想都没想地断然拒绝。
百里景恒却剜了我一眼。
“不就是一对玉镯？既然素心想要，还不快去拿来！”
我自然是不愿意，还说那是我成婚时的陪嫁，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给旁人的。
百里景恒朝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意思竟是要去我房中明抢。
我连忙阻拦，他却是说。
“你成婚也是与孤成婚，少了一对玉镯又能怎么样，孤又不在意！”
正说话间，他的随从将那对玉镯取来了。
我气愤地要过去抢，他却把我推开，恼怒道。
“看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如何当得起太子妃的重任？”
“若是再敢纠缠，小心孤废了你！”
崔素心满是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嘴里却故意说道。
“殿下，这镯子既然是姐姐的珍贵之物，我怎么好要呢？要不你还是将它们还给姐姐吧。”
百里景恒冲她温柔的笑，还摸了摸她的发顶。
“你呀，就是太过善良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的。”
“放心，她要是再闹，孤就去找父皇说不娶她了。”
他从锦盒里拿出玉镯，眼见着就要为崔素心戴上。
我气到发抖，一把冲过去摔碎了玉镯。
“我的东西，便是碎了我也绝对不会给旁人的！”
我愤而离开，百里景恒想追上来，却被崔素心拖住。
“殿下，今日可是臣女的及笄宴，如果您去找了姐姐……”
她强忍眼泪，又露出一抹悲戚的笑。
“但是姐姐以后到底是要做太子妃的人，您要去就去吧。”
百里景恒心疼地为她擦了擦眼泪，一下就把我忘到脑后了。
“也罢，她也该长长记性了！”
我回到房间，犹豫着该怎么告知摄政王镯子被我摔碎了的事情。
到底是他的一片心意。
可我就是不想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我越想越气，决定还是等摄政王回来的时候再说。
等到了晚间，百里景恒又来了。
我本来让喜鹊说了不见客，谁知他居然硬闯进来。
“崔璃月，你的小把戏玩一次两次也就够了，再玩可就没意思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
“深更半夜太子还不回宫，难不成就不怕于自己的名声有损？”
百里景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坐下来，劝我和崔素心和睦相处。
他还说以后等崔素心生下孩子，是要记在我的名下当嫡子的。
我没有戳破他的美梦，只是让喜鹊送客。
百里景恒拂袖站了起来，指着我怒骂道。
“崔璃月，孤肯让你养素心的孩子，那都是抬举了你，不然你以为你有资格当孤的太子妃吗？”
我摆摆手，只当他是发了癔症。
最多后天，我真正的未婚夫摄政王就会回来。
摄政王回京，百官都要去城门口相迎，百里景恒更是首当其冲。
在那一天，我盛装打扮，又绞尽脑汁地准备了赔罪礼物和说辞。
只希望摄政王不要怪罪我才好。
百里景恒远远地看见我，眼前一亮。
他快步朝我走过来，嘲讽一笑。
“打扮得如此出挑，是想要孤一眼就注意到你？”
“崔璃月，不得不说，你的小心思还挺多的。”
“也罢，既然你如此想侍寝，今夜便来孤的殿里伺候吧！”
我瞠目结舌，未曾料到他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皮的话。
回过神后，我冷冷一笑。
“侍寝？只怕太子殿下是无福消受了！”
百里景恒脸色一变，张嘴就想要训斥我，有官员却在一旁惊呼道。
“快看！是摄政王来了！”
我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辆华贵马车缓缓行来。
我走到人群的最前方，百里景恒也跟了过来，与我并肩而立。
等看到我手中的礼物，他不无得意地低声道。
“怎么，这是想拉拢皇叔为你说情，想你我成婚后孤往你的寝殿中多去几次吗？”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皇叔看不上你的礼物，孤的心目中也唯有素心一人。”
我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目光只盯着前方的车鸾。
片刻之后，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布。
只见里面端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绣金丝蟒袍的清绝身影，举手投足间威仪尽显。
我呼吸一滞。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就是他吧。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我的脸上，与我目光交汇。
百官与太子皆拱手相迎，我亦是盈盈拜下。
“恭迎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免礼平身吧。”
百里东升清冽的嗓音飘荡了出来，听得人心头一漾。
“多谢摄政王殿下。”
我一抬头，他已经来到了近前，朝我伸出了手。
皇帝皱眉。
“你又是何人？”
崔素心抬眸，一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臣女是崔太师家的庶女崔素心，启禀圣上，臣女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正是太子殿下的亲骨肉！”
崔素心的话，正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的爹爹瞬间坐不住了，亦是连忙上前请罪。
“微臣教女无方，恳请圣上降罪！”
他回头瞪了崔素心一眼，低声道。
“还不快滚回去！”
崔素心没有动，仍旧是固执地看向皇帝。
“圣上，臣女恳求您看在臣女腹中胎儿的份上，就饶恕太子殿下吧！”
她以为在这种时候爆出自己有孕的消息，就能够让皇帝大喜过望，从而不在意太子的失仪之罪。
我暗笑她的天真。
如此重要的场合，文武百官们也都在，她这不是明晃晃地坐实了百里景恒德行不佳的事情吗？
哪家正经的儿郎会在成婚前和未婚女子做出这等丑事？
也不过一个百里景恒罢了！
也难怪在前世她只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需要依靠我去给她扫清障碍。
就这脑子，也是干不了什么了。
“百里景恒！你简直放肆！”
事情和我预料到的一样，听完崔素心的一席话，皇帝暴怒了。
他直接就掀了桌子，再次传旨。
“太子德行不堪，不配为百里家的子孙，给朕把他贬为庶人，宗族除名！”
崔素心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出来求情之后竟然会落得这么个结果。
她眼皮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她到底还是崔家的女儿，纵然做出丑事令父亲不想管她，可是也不能把她就这样扔在皇宫。
无奈之下，爹爹只好找人把她抬了回去。
好好的宫宴就这样被百里景恒给毁了，好在百里东升并不介意。
“皇兄，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身子，我们还是继续吧！”
皇帝逐渐缓过了神。
“诸位爱卿，朕今日要宣布的喜事，就是朕的皇弟与崔太师嫡女的婚事。”
“朕已经让钦天监选好了良辰吉日，等日子一到，就让他们成婚！”
皇帝话音刚落，文武百官们纷纷向百里东升道喜。
没有人再提起百里景恒。
都被贬为庶人了，他是彻彻底底地废了。
宫宴结束后，百里东升让我在宫门口等他。
皇帝要留他说几句话。
“璃儿，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一道质问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百里景恒。
他还没有出宫。
他上前一步，紧握住我的肩头摇晃了几下。
“崔璃月！你说话啊！你是怎么敢背叛我的！”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背叛从何而来，明明我一开始就跟他说的很清楚了。
我让侍卫将他拉开，冷冷说道。
“百里景恒，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根本就无需经过你的同意！”
百里景恒红着眼冲我大吼。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嫁给别人！”
“崔璃月，你难道忘记了你在佛前发下毒誓，如果你不嫁给我，你就会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及笄当天就被太子如此下了面子，换作重生之前，我非掀了桌子不可。
如今的我只是平淡地说宴会继续。
看热闹的人落了空。
在宴会结束以后，我也跟了过去，想看看崔素心的葫芦里究竟是卖了什么药。
只是我才进入崔素心的闺房，便被她的丫鬟拦了下来。
“大小姐，太子殿下已经和我家小姐歇下了，如果大小姐不想自己没脸，还请速速离开。”
我更是惊诧，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居然……
我没有走过去，但是透过屏风朦胧的光影，我能看见他们二人在一起拥吻。
肉眼可见地情难自制。
也许是发现了我的窥视，太子连忙放开了崔素心。
再次看向我时，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
“放心，孤就算是宠爱素心，她也越不过你去。”
我未有一丝表情，转身离开。
他却是追了出来，用言语警告我。
“孤会给你太子妃的位份，但是你必须安分守己，不许伤害素心一丝一毫。”
我望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心下一动。
“太子殿下是想要将妹妹迎进东宫？”
太子冷哼一声，理了理衣襟。
“东宫太过危险，不是素心能够应付得来的，孤也警告你，孤与素心的事情，你不得向外走漏半点风声！”
“否则，你就别怪孤连太子妃的体面也不给你！”
我明白了过来，堂堂太子护不住一个女人，还想拉我做垫脚石。
我不想理会他，他却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拽住了我。
“孤送你的礼物，你记得看。”
“还有，不用在外人面前假装出不在乎孤的样子，孤知道你的小心思，也知道你爱惨了孤。”
我彻底忍不住笑了出来。
百里景恒可真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我挣开他的手，下一刻他便又钻进了崔素心的闺房。
我回房打开了太子送来的礼盒，只见里面是一支碧玉簪。
看那成色，就能知道是从街边小摊贩手中几个铜板买来的。
说到底，这还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结果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我让喜鹊把这连簪带盒都给扔了。
第二天，崔素心一大早便来拜访我。
她说太子昨日闹得厉害，便未能前来跟我赔罪。
我瞧见了她脖颈间暧昧的痕迹，知道她是故意露出来给我看的。
“姐姐，这一世，我肯定会先比你当上皇后。”
我这时才觉得有些惊诧。
原来重生的不止是我一个人。
难怪崔素心会这般有恃无恐，还敢跑到我的面前来耀武扬威。
在上一世，她明明是见了我就只敢躲着走。
她如今这是不想再和百里景恒做暗地里的夫妻，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冒头了。
“这些话，妹妹和我说没用，得和太子殿下去说。”
崔素心娇娇娆娆地笑了。
“你就装吧，我看你能够装到几时。”
崔素心走后，喜鹊冲她呸了一口唾沫。
“狐媚子！”
随后，母亲便让人送来了摄政王给我的及笄礼。
是一对赤金环珠翡翠玲珑镯。
一看就不是凡品，可见送礼之人是花了心思的。
母亲告诉我，这手镯世间只此一对。
摄政王用它们来贺我及笄，足以可见对我这位未婚妻的看重。
听说禹州水患，摄政王去治水了，至今未归。
不过算算上一世的日子，他也该回来了。
那确实是我之前爱百里景恒爱到上头的时候，做下的荒唐事。
只是……
我轻笑一声。
“那即便是我发下的毒誓应验了，我也不会和你成婚了，你不配！”
百里景恒的脸色丕变。
我心里却是在想，天打雷劈和五马分尸，究竟是哪一种更惨一点。
上一种我前世已经尝试过了。
被活生生撕扯开来的痛苦，令我稍微回想起来都要灵魂颤抖。
我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
也许是见我铁了心，百里景恒忽然放软了语气。
“璃儿，我知道你还在吃醋我和素心的事情。”
“我保证，她是不会越过你去的，你不要嫁给皇叔好不好？”
“明明我们之前的感情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背弃我呢？”
他说着说着，便是连眼眶都泛红了。
“我现在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了，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璃儿，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嫁给皇叔！”
他一副痛心到了极点的样子，似乎对我极为割舍不下。
我知道他有一句话说对了。
那就是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急需要我，需要太师府的势力。
我看穿了他的用心，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下一刻，他挣脱开侍卫们的桎梏，就朝我冲了过来。
我见他要来抱我，连忙往一边躲闪。
就在这时，百里东升回来了。
他一巴掌将百里景恒打了个趔趄。
“放肆！还不给本王将他扔出去！”
百里景恒被侍卫们拖走了，只是他的嘴里还在叫嚣。
“璃儿！我是不会放弃的！”
“百里东升，你居然强抢侄媳妇，你会遭报应的！”
我皱了皱眉。
也难怪百里景恒会被废了，这哪里是一国太子能够说出来的话？
百里东升牵过我的手，说要送我回去。
我犹豫片刻。
“殿下，其实我和他……”
他用一指覆上我的唇，眉眼温柔。
“月儿，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
宫宴过后，百里东升便是有意无意地往太师府跑，还用各种理由来见我。
与他在一起相处的日子，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被人珍视。
他会记得我的每一个喜好，会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他给予我平等和尊重，是真真正正地把我当成了未来的伴侣。
再反观百里景恒，他做了庶民还不老实。
他在民间煽动流言，大肆宣扬百里东升强抢侄媳妇为妻的言论。
此事到底是传到了百里东升的耳朵里，他让人将他押过来。
我亦是见到了百里景恒此时狼狈的样子。
他的衣襟上一片脏污，头发更是乱糟糟的一团。
看上去活像个乞丐。
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用来收买百姓，散布流言了，自己没有花到一点。
此刻眼见着我和百里东升站在一起，他更是愤懑。
“百里东升，肯定是你在背地里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所以璃儿才选择嫁给你的！”
“你是我的皇叔啊，你怎么可以抢走我未来的妻子呢？”
“璃儿，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