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大黄？

对，大黄我给这头牛取的名字。

哈哈，这听着有点像小狗的名字啊。

我以前是养了一条小狗，叫他大黄，可是它饿死了。

你确信是饿死了？

是的，后来我就把大黄牛也叫大黄，这样我就同时拥有两只宠物了。

大黄牛呼扇呼扇着耳朵向着向心声走来。

躺下。他对着老黄牛下命令。

老黄牛先是前腿双膝跪在草地里，后腿也跟着跪下，身子侧倒。

哇，你真厉害，你这朋友也太给力了吧。

向心声径直走向大黄，骑在它身上，抓它脖子上的厚皮，大黄缓缓站了起来。

你看我像不像牧童骑黄牛？

像，太像了。

就是少了一根竹笛，哈哈。他笑得很开心，我从未见过他笑，也没见过这么开心的笑。小均，你要不要来试试？

下次吧。

下，下，大黄像是听懂了向心声的话，前后腿跪倒在草地上，他轻轻一撂腿就站在地上了。

你要是也想骑黄牛，下回我教你。

好的，谢谢，向心声。

向心声又躺在树荫下的石板上，枕着胳膊，看着天空。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吗？

我也有一个姐姐，不过比我大好几岁，已经没上学去打工了。

你爸爸也打工了吗？

没有，他在坐牢。向心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么轻松。

我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凝重的氛围，只好转移话题，你妈妈呢？

在家呢。

那挺好，我其实也想妈妈在家陪我。

我妈妈有精神病，不过是间歇性的，没发病的时候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发病了，她谁都打，我也一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这有啥，都是我的生活，很正常的，我已经生活了十几年，以后还有很多年。还要谢谢你不嫌弃我，和我成为朋友呢。


那大夫说，你们自己墨迹，错过最佳堕胎时间，才留下了后患。

爸爸不同意他的说辞，你诊断说是女孩儿我们才决定堕胎的，现在却说是我们错过了时间。

大夫也不同意爸爸的观点，装什么装，堕胎的钱都凑不齐，就别装清高了，有钱你去城里看啊，在那儿你们想生男孩儿就能生男孩儿。

爸爸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抄起地上的石块就和大夫扭打在一起，那大夫毕竟上了年纪，力气不够，爸爸手里的石块砸在了大夫的头上，鲜血喷溅。

爸爸也被当时的场景吓坏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干嘛。

大夫被城里的医院接走了，半路上就死了。

爸爸也被抓去坐牢了，爷爷气病了，没过多久也就走了。

妈妈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彻底击垮了，刚出月子没多久就疯了。好在奶奶认真的照顾着妈妈，她的病情才有好转，只是间歇性的出现躁狂。

那你爸爸还有多久回家呢？我听着他的故事被深深吸引。

奶奶说爸爸判了十八年应该还有五六年就能够回家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静静的看向河对岸的山，河道刮过的风带着热气，小河唱着经久不息的歌。

你有什么梦想吗？我转头看着向心声。

没什么梦想，只想早点长大，离开这个山旮旯，去外面打工，赚钱给妈妈治病。

你那么聪明，成绩肯定好，多读书，考大学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没用的。

什么没用？

以我的情况，上完初中就不错了，哪还有机会上大学哦。

在我看来他没有志气，仔细一想，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伙伴儿们穿好衣服上了岸，我离开了树荫下的石板，向心声依旧躺在那里看着天空。

小均，大脑壳都跟你聊啥了？良丰好奇的问我。

啥也没聊，我就是去谢谢他上次救我，你不要叫人家绰号了，人家是有名字的。想起姐姐和他是同班同学，可以向姐姐侧面打听打听关于他的事情，姐姐是我最信任的人，她的评价肯定是最真实的。

姐姐，你们班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谁？

就是那个走路有点怪怪的那个。

姐姐不假思索，大脑壳？

想来姐姐也注意到了他腿脚不太好。姐姐，你这样称呼人家不太好吧。

你就说是不是他？

我点点头。

你还可怜人家，你还不是默认了人家的绰号。

我低着头，感觉脸颊的皮肤有灼热感。姐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和我们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两个鼻孔。

我不是说这个。

哎，我说弟弟，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我感觉他挺可怜的，每天都是独来独往，一个朋友都没有。

哎哟，弟弟，你这叫什么，叫同情心泛滥。你可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姐姐说的这句俗语我是知道的，并且在我的心里是高度认可的，我赞同这样的道理。

姐姐，那你说说他有什么可恨之处呢？

你烦不烦，我没有你需要的答案。

那就是没有嘛。

姐姐昂头思索着他的可恨之处，我能看见了姐姐尖下巴底下藏在皮肤里的乌黑血管。我确实说不出什么，但是其他人都这么说。

其他人？

嗯，就是别的人。

那他成绩怎么样？

成绩好又能怎样，还不是没有朋友。

姐姐，你还是不要叫他大脑壳了，这不公平。

哎哟，弟弟，你要当好人呐。

这个你别管，反正你给别人取绰号是不对的。

又不是我取的，别人都这么叫。

不行，你就是不能叫。

行了，不跟你争了，你别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知道从姐姐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决定自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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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叫啥？

向心声。

你还说你们没聊啥，你都知道人家姓甚名谁。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理应知道他叫啥的。

就你把他当成朋友，他爹妈都不要他。

你怎么知道他爹妈不要他呢？我对良丰的话提出了疑问。

我，我，我不知道，胡说的。

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能胡说，我知道良丰早就知晓了向心声的家庭，只是他选择了保密，我也打算将向心声告诉我的事情烂在心里。

自从我和向心声成为朋友之后，我总是会出现在他放牛的位置，我会蹲在地上看着大黄反刍，粉色的嘴唇反复闭合，长穗的尾巴慢条斯理的拍打着身上的苍蝇。向心声教我骑黄牛，我把自己的零食分享给他，我们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朋友，哥们儿。

一开始，向心声放不开，他总是问我，你和我一起玩儿被别人知道了，他们肯定会疏远你的。

和谁成为朋友，不和谁成为朋友是我宋小均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

有了我的这句话，我们放得更开了，他主动提出要教我游泳，在他面前我也没有了赤条条的羞耻感。

我毫无拒绝之理，我是被他救起来的，他的技术肯定是一流的。

下到水里，半截子身体泡在水里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厉害，仰泳，蛙泳，泅水，就没有他不会的。

向心声抱着我的腰让我先学会浮水，然后是蹬腿划水，耐心且仔细，我也有了自己的心得，过了些日子我基本学会了游泳。

良丰从他小姨家探亲回来叫上小伙伴儿约我下河抓螃蟹。

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早就想在他面前显摆显摆，我想告诉他们我并不是手脚不协调，我有自己的游泳技能。

靠近小河，看见向心声家的大黄粉色的舌头卷起青草往嘴里送，却不见我哥们儿的身影。

泡在河水里，我独自游了一段。站起身，伙伴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良丰张开的嘴巴都忘记了闭上。<
意。

曾经热闹的村子变成了留守村，大人们都出远门了，他们去了广州，杭州，福建打工，留下的只有银发老人和稚嫩小孩儿。

爷爷接到通知，晚上到二爷爷家开会，我主动申请和爷爷一起去，我知道那里肯定有玩伴儿。

我走在前面，爷爷走在后面，铁皮手电筒淡黄色的光圈前前后后移动，我想要把光圈踩在脚下，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微风吹着竹叶簌簌作响，仰头看着玉盘一样的月亮，眨眼睛的星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好好看路，不要打洋逛（东张西望）。爷爷在后面一把扶住我。

我用沉默回答了爷爷的劝告。

二爷爷家在村子居中的位置，在大巴山的丘陵山区，村民的房子顺着山体修建，自上而下错落有致，这也是为何村里开会选择在这个地方。

我听爷爷说过那个地方以前是祠堂，后来拆掉了，土地分到了二爷爷和另一个长辈。两家一拍即合修了几间青砖瓦房，坐南朝北，两家合起来就是三合院。

三合院的地坝是青石条铺就的，即使下雨也不会泥泞，也并不是一点坏处都没有，最怕的就是春天的那种连绵雨，青石条上最容易生青苔，我就在那石条上摔过。

朝北的位置种了竹子，枇杷树，刺柏，枇杷树下用修房子剩下的青砖和水泥打了一台洗衣台。

我和爷爷一前一后的走到二爷爷院子时，那里已经来了好些人，院子里闹哄哄的，还有小孩儿在追逐打闹。

大人们都陆续走进了火房旁边的堂屋，堂屋里有二爷爷准备的火盆，火盆里的青冈炭发出橙色的光，表面上盖着薄薄一层白色的碳灰，整个屋子里暖暖的。

我推开腰门，二爷爷正在从尼龙袋里取碳，打算架到堂屋的火盆里，火坑里也架着火，火苗托着茶壶。

我居然瞥见了他，坐在火坑旁的长条凳上靠近角落的位置。

我的脑海里开始极速搜索关于他的一切信息，竟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