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让傅庭深忍不住往前倾，车玻璃碎片迸射出来，他满头鲜血。

男人丝毫未觉，眸色阴沉的踩下刹车。

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将公路划出一大段痕迹。

巨大的声响几乎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他们发出惊呼声，朝这边看来。

顾辞兮坐在车上，若有所感的转身往后看。

黎白勾了勾唇，伸手抵住她的脑袋，不让她转头看。

“看什么呢？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顾辞兮哦了一声，没再纠结。

她又靠回座椅上，轻声回答，“课程还好拉，大家都很好，学起来不费劲。”

黎白笑着点头，“那就好。”

顾辞兮目光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手机屏幕亮了亮。

备注杨帆的人发来一条消息，已经逼停了，一切安全。

她余光瞥了一眼，轻轻按下熄屏。

迈巴赫的车漆全被刮花，悍马滚在路边，没过一会儿，爬出来一个晕头转向的壮硕男人。

傅庭深坐在车内，淡淡扫过一眼那壮硕的男人。

他捏紧了方向盘，手上青筋暴起，看着顾辞兮坐的那辆车越来越远。

他知道，一定有人在阻止他见小兮，一定是……

额头有些温热，傅庭深伸手摸了摸，一手的血。

他面色分毫未变，打开车门。

远处那壮硕的男人抱着脑袋，见他走出来，立马走过来，大声嚷嚷着。

“怎么回事啊你？！开车不看路啊！”

“你TM当这是QQ飞车呢？在大马路上开得这么快！！！”

傅庭深阴沉的看了眼他，摸出一张名片，淡淡塞进他上衣兜里。

“有什么问题，找我的律师。”

那男人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他这么阴沉的脸色，也只能压低声音，骂骂咧咧的走过去。

“真是倒了大霉了……”

傅庭深揉了揉有些晕眩的脑袋，电话铃声响起。

他拧了拧眉，拿出手机接通。

“傅先生。”

“说。”鸣笛声响起，交警已经赶来了。

傅庭深言简意赅。

“傅庭深，老先生病又犯了，现在在医院……”

又犯了？

傅庭深深深皱起了眉头，语气不耐，“不是说找到了能做手术的医生？”

那边迟疑了一瞬，恭声回答，“是这样的，那个医生名气很大，凭心情做手术，所以……”

听到这里，傅庭深冷笑一声，“他不愿意？”

“是的，傅先生。”

傅庭深轻哼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愿意就加钱，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那边又迟疑了很久，声音低了些，透着一股子为难。

“傅先生，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一次性说清楚。”

男人声音沉冷，如同沉沉敲响的鸣音，他讨厌啰嗦的人。

“我联系了各方机构，只有这一个医生做过类似的手术，而且成功率很高。但是……他脾气太古怪了，完全凭心情做事。她觉得，既然能花大价钱请到那些专家做简单的手术，这样的家庭，她都不会接。”

“还有一种例外，就是病症千奇百怪，她喜欢接一些自己不擅长的手术，仿佛在创新什么记录……，总而言之，只要她不愿意，就不会同意手术，无论对方多有钱。”

警察将罚单拿过来，傅庭深顺手签过。

他声音平淡，“创新纪录？”

男人反问一声，接着阴森森笑了下。

“那我也得帮她创新创新记录，让她享受一下被迫进行手术的滋味。”

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好像在消化傅庭深的话。直到他等的不耐烦，他才回道。

“好的，傅先生。”

“很巧，这个医生近段时间都在桐东市，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您看……什么时候安排见面合适？”

傅庭深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远处开来几辆新车，停在他面前。

助理下车，恭敬的给他打开车门。

傅庭深幽幽道，“既然是强迫，又何须安排？”

“调查清楚，选个良辰吉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说完，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高人都有些怪脾气，特别是首屈一指的高人。

而他，就喜欢打破这些高人的原则，让他们有再大的怪脾气，也变得没脾气！

他忙的焦头烂额，想见顾辞兮一面，比上西天取经还难。

这一次失败，不得不让傅庭深从长计议。

换成以往，他都会冷冷静静的分析安排，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可是事情一旦有关顾辞兮，他就……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判断。

…………

桐东郊区，古家别墅。

向芝整理着大量的资料，她盯着面前的电脑，点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小姑娘穿着白色连衣裙。仙气飘飘，面容看起来很是稚嫩，乖乖巧巧坐在钢琴前，唇边带着甜甜的笑意。

她双手搭在钢琴上，手指跃动，如同在琴键上跳舞一般。

清脆悦耳的声音钻进耳朵，像清心静气的梵音。

向芝不由得听入了神，眼神直勾勾盯着屏幕里的小姑娘。

她的样子，真的跟西西很像。

这样乖巧的女孩子，才是她和丈夫曾经对西西的预想。

可是西西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又在做什么？

三天两头的逃课，甚至在学校里跟别人打架，简直不像个女孩子的样。

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照着他们对完美女儿的所有要求来的。

可是那又怎样？

她也不是西西，她甚至恶心的用了他们女儿的脸！

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去了地底，还不能安生。

被一个有心人利用，用她的脸，去吊金龟婿。

向芝呼吸有些喘，狠狠捏紧了手心。

不行，绝对不行！

西西生前没能好好做她的乖女儿，死了，也不能这么被人羞辱！

一曲终了，视频里传来男人低低的轻笑声。

“小兮弹的真好。”

弹钢琴的小姑娘笑的露出了两个小虎牙，极其可爱。

“哥哥要是喜欢听，我可以每天弹给你听哦~”

向芝胸口一闷，记忆深处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妈妈要是喜欢，西西可以每天唱歌给你听！’

脑子里如同针扎般的疼，她猛地关掉视频，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太好，但是还算有礼貌。

“你好，请问你是……顾辞兮小姐吗？”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顾辞兮顿了顿，“我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了几分，“额，是这样的。”

“我是古月苓的父亲，古远。听说你最近跟傅庭深有些来往，我女儿因为这件事情深受其饶扰，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们抽个时间出来谈谈吧。”

古远捏着文件，皱眉看着上面的名字，神色冰冷。

连名字都要仿西西的谐音，刚从老家转回来，就给小月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傅庭深是个钻石王老五，桐东想嫁给他的女人很多。

也不妨有那么一两个，费尽心思要攀高枝。

想到她之前待得环境，古远就眸光一冷，这样的女孩子，正当人家也养不出来。

客厅里安安静静，顾辞兮脱掉鞋子踩在地毯上，甚至忘了换鞋。

从听到对方名字开始，她就顿住了。

客厅安静的落针可闻，顾辞兮盯着房间另一侧，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客厅里。

房间充满了温和的明黄色，一片温暖。

她赤脚踩在地上，拿着手机的指节有些泛白。

男人的话语一字一句钻进耳朵，她没说话，睫毛忍不住一直颤动着。

沉默了许久，那方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淡声问道，“喂，你还在听吗？”

顾辞兮屏住呼吸，压下喉间那股酸涩。

回道，“在听。”

简单的两个字，让古远眉头皱得更厉害。

这个小姑娘，也很没礼貌，原本因为古月苓的话而产生的成见，也被加深了几分。

他又重复了一遍，冷声问道，“如果你方便的话，抽个时间跟我谈谈。”

顾辞兮心里闷闷疼着，眸光里泛起一层层涟漪，又归于平静。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手机抽了过去。

顾辞兮猛然转身，看到了大哥，顾珩。

她顿了顿，刚刚压抑的心情瞬间被抛之脑后。

顾珩拿着手机，放到耳边。

声音比电话那头的人更冰冷，回道，“她没空。”

古远顿了顿，似乎没想到电话那头突然变成了男音。

他皱眉，淡声问道，“你是？”

“顾珩。”

古远明显更惊讶了，他又重复着道，“顾先生，关于你妹妹的事，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带着她一起来。”

根据他调查到的资料，顾珩对自己这个妹妹，并不关心。

顾家夫妻就算名义上领养了她，也只是养在乡下，三年前才回来。

如果她受宠，那些大的宴会酒席，顾家两夫妻没道理不带上她。

古远忍不住皱眉，

顾珩捏着手机，目光放到了小姑娘身上，神色柔和了些。

“我介意。”说着，又补充道，“也不想跟你谈。”

说着，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顾辞兮盯着他，见她挂断电话，才伸出手。

“还我。”

顾珩没理她，蹲下身，将鞋架上的拖鞋拿下来，放在她面前。

声音淡淡，“穿上。”

顾辞兮看了看他，听话的穿上拖鞋。

又伸出了双手，示意顾珩将手机还给她。

顾珩没动，一手放在兜里，眼神垂下淡淡看着她。

手机那么私密的东西，怎么能被哥哥看到？

要是教授突然打电话来怎么办？

她目光直勾勾看着顾珩手里的手机，趁他不注意，伸手就去抢。

顾珩早看穿了她的把戏，一手把手机举得老高。

又侧头淡淡看着她。

看了半响，顾辞兮突然泄气。

愁眉苦脸的抱住顾珩一只胳膊，晃来晃去。

“大哥，哥，我的好哥哥，你赶紧给我吧，别玩我了……”

顾珩盯着她，眸光里划过一丝笑意。

他突然放下手，将手机放进一边裤兜。

高冷矜贵的顾大少爷，也得学会怎么低声下气去哄人。

他垂眸看了眼小姑娘，笑道，“小丫头怎么了？怎么哭了？”

顾辞兮顿了顿，忙抹了抹眼角，什么都没有。

她瞪了一眼顾珩，闷声道，“谁哭了，你又骗我……”

说着，放弃拿回手机的想法，转身往客厅走去。

只要顾珩不要看她的手机，一切都好。

没走几步，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顾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清润，格外温和好听。

“脸上是没哭，心里哭了。”

说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下巴抵着她头顶刮了刮，“哥哥都看出来了。”

顾辞兮直接被他的动作弄得头皮发麻，连耳朵尖都红了。

她猛然挣开男人的怀抱，捂着耳朵后退了好几步。

顾珩经常会对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偶尔会抱抱她，甚至有时候她睡觉了，他也会进来帮她拉一拉被子。

之前，都是因为她比较小。

可是现在，她都是个成年人了，做这些，并不合适。

她不知道别的兄妹是怎么相处的，以前跟古其禾三兄弟关系并不好，见面不打架就好了。

现在遇上一个特别疼爱自己的哥哥，她很珍惜。

可是兄妹之间这样相处，她……总觉得怪怪的。

顾珩淡淡看着她的动作，站在不远处盯着她。

男人身姿高大，静静站在离门不太远的地方，目光极具压迫感。

许是看到了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顾珩歪了歪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顾辞兮看着他神态自若的样子，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又被她咽下去。

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耳朵，她抿紧了嘴唇。

许久，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轻声道，“大哥，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以后……能不能别老是对我搂搂抱抱的。”

说着，她又偷偷看了眼顾珩的神色，补充道，“奇奇怪怪的。”

她说完这些话，一直紧紧盯着顾珩。

看到他皱眉听自己说完话，淡声道，“顾辞兮，我是你哥哥。”

说着，他又走近，低头看她。

“哥哥就你一个妹妹，不跟你亲近，难道要亲近其他人吗？”

听到他这样说，顾辞兮瞬间又放下了自己内心的纠结。


顾辞兮打开门，小心翼翼露出一个脑袋。

看到他冰冷的脸色，她才觉得，这团火气要爆发了。

她踌躇着，轻轻开口，“哥哥。”

顾珩眉心跳了跳，无奈的垂下眸子。

这丫头也太会看眼色了，他还一句话没说，她就开始示弱了。

顾辞兮往房门外看了看，目光落在顾珩身上。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轻声问道，“哥哥，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顾珩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牛奶递给她。

“喝杯牛奶再睡，长高高。”

顾辞兮双手接过，神色有些紧张。

“谢谢哥哥。”

趁着这个功夫，顾珩掠过她走进屋子，看了眼屋里的陈设。

顾辞兮连忙跟过去。

外面两个人影偷偷晃动着，偶尔能听见一点说悄悄话的声音。

“老婆，这臭小子竟然半夜进小兮的房间，让我……”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蠢货。你当初偷偷跑进我房间的时候还少吗？！”

顾珩一眼将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被子已经散乱开了，放在一边，床中心有些凌乱，看样子，小姑娘刚从那里爬出来。

顾珩目光一扫而过，接着眼神放到了书桌上。

他走过去，顺手拿起一本书来。

封面上大大几个字映入眼帘，《医学的人文呼唤》。

顾珩多看了两眼，有些沉默。

顾辞兮捧着牛奶进来，神色紧张的看着他。

许久，忽的听到顾珩声音淡淡，轻声说道，“小兮，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喜欢学这些。”

心脏砰砰狂跳，她像个没写作业的小学生，暑假之后第一天面对班主任的样子。

紧张又充满了侥幸心。

她想了想，解释道，“之前在乡下的时候，跟一个赤脚医生学过一些。”

顾珩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书。

目光在书桌上所有书上面大致扫过，基本上都是些跟医学有关的书籍。

“这么喜欢学医，当初选专业的时候，怎么不选医学呢？”

“以你的分数，进入桐州大学，还是计算机系，屈才了。”

手心捂着牛奶，暖意传遍全身。

顾辞兮轻轻低下头，对她来说，医学是她前世今生都爱的东西。

学编程，却是为了在另一方面优化自己。

是可有可无的。

而且，她不敢选跟古词西一样的专业，万一被人发现不对，她会被关起来研究的！

顾辞兮垂了垂眸子，绞尽脑汁的想借口，争取能把顾珩敷衍住。

“哥哥，对不起。”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这样说。

“我知道这件事情你可能会不同意，但是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

“而且，跟那些医学院的人比赛，我不一定能赢。让我拼一拼吧。”

顾珩拧着眉头，淡淡看着她。

“万一呢？小兮。”

“万一你赢了呢？”

小兮，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赢了，你就会长期离开这个家。

哥哥十年半个月都难见到你，你让哥哥怎么办？

顾辞兮抿紧了唇，尽管下午就知道顾珩会不同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反对。

别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入这个机构，家里有一个人进去，对于那些家庭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

怎么到了顾珩这里，就成了这么反对的态度了呢？？？

“如果我赢了，那就说明那的确是我该去的地方，哥哥不许再不同意！”

“不行！”顾珩拧起眉头，直接一口拒绝了。

这丫头，搁这儿给他下套呢。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同意？小兮，不可能。”

“你从回来顾家，就基本上没长时间离开过家里，前段时间，大过年的要去国外培训，哥哥已经忍了。”

“现在，你居然还想进那样的机构，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哥哥想见你一面，要提前一年预约！”

顾珩的神色不太好。脸色更黑了。

顾辞兮心虚的低下头，想着研究所的苛刻要求。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哥哥，我保证会过一段时间就回家，好吗？”

“过多久？”

顾辞兮歪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一个月？”

顾珩淡漠的别开头，脸上写满了，你想都别想几个大字。

顾辞兮有些无奈，“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反对，这不是好事吗？”

“不是。”顾珩突然看向她，神色认真又复杂，眼里有很多想说又说不出的话，“小兮，你还小，不适合那个地方。”

哥哥舍不得你走，眼看着你已经长大了，却选择离开顾家，你知道哥哥心里有多难受吗？

“我已经成年了，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顾辞兮尽量保持冷静，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而且，就算哥哥不同意，我也会去的。”

“那是我想做的事。”

这几句话一出口，顾辞兮就有些后悔。

她从来没在顾珩面前说过这样的狠话，这些话说出口，他们的关系，会变成古其深跟她那样吗？

顾珩双眸沉沉，垂着眸子没说话。

淡淡看着她。

安静的气氛在两人身边环绕，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无奈。

小姑娘长大了就不听话了。

这也让顾珩很惶恐，她要是一直都不喜欢他，也不听他的话，该怎么办？

他舍不得对小兮下狠手，但他更怕小兮离开他。

过了许久，听到顾珩轻轻渭叹一声，：“小兮，先把牛奶喝了吧，待会儿凉了。”

看看，在两人无声的博弈间，他总是率先妥协的那个。

他不舍得看小姑娘为难，不舍得看她伤心。

顾辞兮心里也一揪一揪的疼，感觉自己挺对不起这个大哥的。

她将牛奶一饮而尽，接着把杯子放到一边。

看到顾珩失落的样子，顾辞兮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哥哥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还舍得让哥哥伤心呢？

顾珩接过杯子，一言不发的打算离开。

顾辞兮顿了顿，。轻声叫住他。

“哥哥。”

顾珩顿住，高大的身影停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顾辞兮站起来，认真的问道，“哥哥为什么不想让我去？是因为我不能经常回家吗？”


电话那头，男人冰冷的声音却没再理会他们，只对老爷子道。

“爷爷，我的事情，您别担心。”

“我有喜欢的人，也会很快带她回家。您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桐东市的人都觉得傅庭深对自家老爷子言听计从，不敢不听他的话。

可傅家人都知道，傅庭深不是那样的性子。

他不愿意被人拿捏，如果有人想要拿捏他，威胁他。

这个人，很快就会消失。

从来不是傅家成就了他，相反，正因为有他在，才有今天的傅氏集团。

电话挂断，穿中山装的老头子幽幽站起身，朝古远笑道，“今天，多谢古先生招待了。”

说着，他苦笑了一下，“我这孙子，一向胡作非为，老头子我，也为他的人生大事担忧不已。”

“可他现在说了这样的话，我也管不了啊……”

说着，傅厥胜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拐杖。

“人老咯……”

向芝再也忍不住，蹭的站起来。

“傅老先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傅庭深不想负责任？！”

傅厥胜转过头，悠悠看着她，脸上再无丝毫笑意，却还是一片平和。

“负不负责，相信你刚刚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又何必再问我这个老头子呢？”

说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为了家族生存，就强迫自家的孩子，去商业联姻。我傅厥胜，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傅家的人，应当生性自由，放荡不羁，有自己的追求！

傅家一步步走在最高峰，为的，就是争取到所有的自主权！

向芝脸色难看无比，古月苓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可向芝咽不下这口气。

一想到她乖巧的女儿，在傅庭深面前伏低做小，任劳任怨这么多年。

她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向芝冷笑一声，神态讽刺，“枉你傅厥胜还算是有些德望的人，养出一个废物儿子就算了，还养出一个没良心的孙子，可真是绝配！”

“你们傅家，就不应该来桐东市！”

她恨恨说完这些话，把古远吓了一跳。

他猛地站起来，呵斥向芝，“别说了！”

向芝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傅家现在在桐东市一家独大的局面，但他不一样，他才退休几年，对这些事情，了解得很。

今天若是惹了这位傅老先生不高兴，日后，傅庭深发起火来。

一个古家，可不够他折腾的。

丈夫不站在自己这边，向芝越发崩溃了。

她猛地拿起杯子摔在地上，歇斯底里的怒吼，“凭什么？我凭什么不能说？！我说的就是事实！”

古远心里一跳，连忙过去抱住她，低声哄着，“别生气……别生气，冷静点！”

他歉疚的看了眼傅厥胜，有苦难言。

自打古词西死后，向芝受的刺激太多，慢慢有些心理毛病。

神经上应激反应会特别大，特别敏感。

傅厥胜看起来也没生气，只是站直身子，淡淡看着她。

“我傅家配不配在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古先生，告辞。”

说着，他拄着拐杖，一如来时那样，两袖清风的离开了。

向芝捂住脸，呜呜的哭着。

或许是想到了死去的古词西，她异常难过。

“滚！你们都滚！”

“害死了我的西西，现在又想来害死小月！”

“你们傅家人都赶紧滚！傅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不停推着丈夫，歇斯底里砸光了所有东西。

古远站在一边看着她，脸上充满了愧疚和不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向芝把所有东西都砸光，眼睛仿佛不能再流出眼泪了一般。

她才慢慢停下来。

古月苓在一边淡淡看着她，眼里划过讥讽。

一家子没用的东西，女儿死了，自己就变成神经病了。

谁知道向芝突然抬起头，扭头看向她。

站起身猛然将她抱进怀里，不停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小月乖，小月不哭……”

向芝目光呆滞，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背，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味了。

“小月……西西，西西，你喜欢傅庭深，妈妈不会再拦着你了……”

“无论你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决定的……”

“还有你大哥，也不会对你冷漠了……你二哥，他也不会再怪你的，你三哥，他……他最想你了，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妈妈知道……”

“妈妈都知道，我们一家人都很想你，西西……”

脖颈突然一疼，哽咽声戛然而止，古远将人抱进怀里，歉疚的看了眼古月苓。

“小月，别在意你妈妈说的话。”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显然，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古月苓轻轻低下头，眸光闪了闪，“放心吧，爸爸，我知道，妈妈她只是太想西西了。”

古远看着一地狼藉，叹了一口气，打横抱起妻子。

“傅庭深的事情，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你……”

“不用了，爸爸！”话说到一半，却猛然被古月苓打断。

她看起来有些激动，缓缓摇头，神色委屈。

“别再逼他了，他刚刚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自家养女的反常，让古远忍不住皱眉。“他那些都是敷衍的话，除了你妹妹，他哪里喜欢过别人？”

古月苓头低的更低了，她咬了咬嘴唇，“是啊，可是那个女孩子……跟西西一模一样……”

古远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们古家人，可不是会任人欺负的。

他抱起向芝，快速朝外走去。

看来，得找时间见一见那个小姑娘了。

无论她跟西西长得多像，既然挡了小月的路，就应该回到她应该待的地方。

…………

一转眼，就进入十月了。

没有太阳的时候，稍微有些冷。

今天太阳出奇的大，气温从十几度飙升到二十几度。

顾辞兮走出校门，将平板塞进小包里。

看了眼冒金光的太阳，她微微眯起眼睛，拿手挡了挡。

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白的发光。

精致的五官越发赏心悦目，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她。

这幅画面，落尽进不远处戴棒球帽的男人身上。

他躲在路两边的树后，目光偷偷摸摸从出校门的每一个人身上划过。


凭借傅家的实力，古远根本没什么资本跟傅庭深叫板，他仰仗的，不过是一个死人的面子。

顾辞兮神色淡淡，抿紧了嘴唇。

“至于今天这位夫人对我肆意诋毁的事情，我们顾家也不是吃素的。”

“我的爸爸妈妈，可不是那些拎不清的人。”

古远本来脸色就不好看了，听到她这么说，登时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