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精神分裂的幻觉，他叫阿连，他也是我的爱人。

他说：“我们玩个游戏吧。”

他说：“我们谈个恋爱吧。”

他又说：“只要你想，我陪你一辈子，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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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环境里，怀连先是脱掉身上的衣服，有些伤口血液凝固粘连在衣服上，他便直接扯开。

嘶，疼死了。

“你又来了。”怀连说。

刚刚说话的声音，来自他的幻觉，这是它出现的第三次。

‘碘伏放在你右手边倒数第二个柜子里，我帮你记着，不用谢。’

第一次他以为是错觉，第二次他去了医院。

‘怎么每次跟你说话都不理人啊，小怀连。’

然而去医院并没有什么用，他们会问几个很让人感到不舒服的问题，然后要他叫家长，即便他不是未成年也不行。

‘别排斥我嘛，也别去医院了，我不会对你不利的，你可以叫我阿连，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怀连看着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在身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他没躲，但也没被摸到，手直接穿过去了。

怀连深深地凝视面前这个和他长相一样，说要跟他做朋友的虚影。

它……不，是阿连。

阿连此刻正单膝跪在地上仰视他，看起来怪怪的，却异常诚恳。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说：“好。”

再回过神来，阿连之前所在的位置，又变成了看起来就很冷的灰色地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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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砸门声像是直接砸在怀连的心头，随着一下剧烈的颤抖，瞬间将他拉回无比压抑的现实里。

他知道，这是母亲在催他吃饭。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污渍，又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脏衣服套上，缓步走出房门。

父亲为母亲夹了块鸡腿，他们在甜蜜的互动后，不经意扫过怀连，随口说：“还成天在外面
的啊？”

问完又小小声对阿连说：“哈哈，有点想吃萝卜了，你喜欢吃吗？”

“一块钱一斤，要多少自己装。”

怀连没有等来阿连的声音，手里的云也散了。

-

‘怀连，我来了。’

怀连感觉头顶有风拂过，接着是软绵绵的触感。

“为什么走的这么突然？”

阿连最近经常突然消失，每次他都会很失落，但也能理解阿连。

可是阿连昨天没出现，他没忍住想问问。

‘你生气了吗？’

生气？怀连不会生阿连的气。

“没有生气，就是问问。”

‘我也不太清楚，对不起怀连。’

“没事，那明天我能见到你吗？”

‘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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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连盯着手机时钟，直到它的数字变成00：01才放下手机。

他坐在窗台上，喃喃道：“骗子。”

-

阿连是在第二天中午才出现的，怀连亲眼看见那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身影渐渐浮现，在他睁开眼的一瞬间说出他惦记许久的两个字：“骗子。”

‘我怎么啦？冤枉啊。’

“你说昨天我能见到你，可你没来。”

怀连很讨厌很讨厌谎言，特别讨厌。

‘对不起怀连，我不知道，我以为是今天。’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骗了我。”

阿连哄了很长时间，可怀连好像还是有些生气。

他长叹口气，无奈地说：‘我只是你的一个幻觉，你想见我，我才会出现，既然是你想，为什么我们还要吵架？’

“我没把你当幻觉，哪有你这样的当幻觉的？别人的幻觉都不这样。”怀连说。

骗子，他昨天明明也有想念，可是没见到他的阿连。

‘我哪样？’

“温柔，你太温柔了，没有你这样的，你应该想要干掉我才正常。”怀
>他们去了电影院，买了一桶爆米花，两个人一起边吃边观看恐怖电影。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一对情侣，他们看起来很恩爱诶。

怀连眨眨眼，还以为这是一部爱情片，直到后面气氛越来越诡异，他不再看电影，他看阿连。

影院的昏暗灯光下好像干什么都是可以的，丝毫不顾自己的行为有多诡异。

他们后来又去到很多地方，他们狂欢到很晚，直到晚上九点多，怀连走不动了。

怀连倚靠在阿连身上，抬头看着并不存在的星星，轻声呢喃：“阿连，你累吗？”

阿连捏捏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这一天几乎没有松过，闻言向旁边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笃定地说：‘你累了。’

“有点。”怀连很诚实地点头。

‘那就回家吧。’

怀连不说话，不停摇头。

他的手在颤抖，努力压抑自己，做到安静不说话。

他舍不得啊。

-

最终他们去到一个公园，坐在草地上。

有凉爽的风吹在脸上，本该感动轻松惬意，可怀连却感觉胸口闷闷的，他真的好伤心啊。

“阿连。”

‘我在。’

“你……你不能一直在吗？”

怀连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可是啊。

他还是没憋住，在这个很开心的一天里大哭出声，他真的好伤心好伤心，他的难过要将他淹没，他在隐晦地祈求他的爱人救他。

阿连拍拍怀连，张开双臂，‘来吧，小怀连，你需要拥抱。’

他们互相依偎，不知什么时候没了知觉。

隐隐约约好像还听到，阿连说爱他，语气像道别。

这是一场盛大的，只有一个人的，无比热烈的，深刻心底的恋情。

也是一场静默的，不被理解的，疯狂偏执的，只剩执拗的恋情。

可
打架。”

我没有。

这句话在怀连嘴边过了好几轮，又咽下去，再开口说的是：“很抱歉。”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违心的道歉，没有必要，怀连自己也无所谓。

-

阿连再次出现是在三天后，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面无表情地看怀连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熟练地为自己处理伤口。

阿连盯着看了许久，直到怀连一动不动，辨不清是死了还是睡着了，他才上前，伸手抚上他的头。

好舒服……哪来的风？

怀连很喜欢一个人缩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最好小到只能容纳他一个人，这是他全部安全感的来源。

而当这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传来风的触感，它本该意味着他的领地不再安全，可他在那一刻感受到的居然是前所未有的舒适。

真奇怪，怀连如是想，抬头望去，他看见了阿连。

“朋友不应该不打招呼消失这么长时间。”

怀连空洞的脑子里竟然能一下冒出这么长一段话，好像想念许久般脱口而出。

真奇怪，这是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

可能阿连与他一样觉得奇怪吧，一直在愣神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

怀连遗憾地望过去，却发现阿连在笑，这副模样与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不同。

好看得有些刺眼。

‘那我尽量，消失前跟你打个招呼。’

……好像也没那么看不下去。

阿连又说：‘你想见我可以叫我啊，叫我的名字，我听到了，当然会出来找你。’

“好。”

怀连于此刻彻底接受了他们的存在——

一个本身是错误的幻觉和一个想要靠近错误的心。

-

往日在大多数时间里，怀连都在忙着如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维持他难得的平静生活。

也不对，像他这样应该不算生活。

在家，他就躲在昏暗的房间里，只要
惜，它是那么短暂。

-

怀连在自己房间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找阿连，可他要去哪里找？

他心里空落落的，从没有像这一刻清晰的意识到阿连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如他所说的，他一整天没有消失，也仅仅只有一天，他会做到的。

其实怀连并没有很伤心，他想好了，阿连太固执，执意让他治病。

他去治病，病治好了阿连就会消失。

他死，阿连也会消失。

这其中的区别就是，一个他会被单独留下，一个他会被阿连带走，怎么选，他早有抉择。

他真心觉得，现在的他，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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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连来到窗边，思索只要找好角度，六楼够了。

就是可能会给别人造成一点麻烦，他很抱歉。

但请原谅他，原谅他这一次的自私吧。

就在他打开窗户，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余光看到桌上的纸条。

他犹豫着，手离开窗框，他大概猜到那是什么，他不太敢看。

但他还是拿起来了。

和他一样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写着：答应我的，听话治病，好好活着。

怀连静静地站着，任由酸涩席卷全身，他的眼泪打湿手上的纸，视线模糊不清。

是又犯病了吗？怀连细细辨认，他觉得他没有，可为什么眼泪控制不住呢？他分不清啊。

怀连用袖子擦擦眼泪，他透过被打湿的纸看到后面还有字。

他颤抖着将纸翻到背后，他好像听到了阿连的声音。

‘如果你好好听话，下辈子若我们能遇见，只要你想，我陪你一辈子，决不食言。’

他哭得泣不成声，他想恨阿连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可恨着恨着发现他依然爱，甚至更爱。

他知道这个纸条是哄小孩子的，哄他这个精神病，他知道这个纸条可以就是他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自己写的，他都知道啊，可是……

它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