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呸呸呸！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苏瑶轻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目光却直直盯着医生，不放过丝毫表情。 医生耷拉着眼皮，短暂沉默后，吐出一句：“情况乐观，尚有一年；若不理想，也就个把月。”

医生离去，屋内只剩她和林悦。 林悦哭得喘不上气，苏瑶却莫名释然，仿若一直紧绷的心弦陡然松开。 先前尚存一丝侥幸，如今被判“死刑”，心境反倒平静如水。

“提前给我哭丧呢？” 苏瑶试图打趣，林悦却瞬间火冒三丈，抓起包转身就走，关门瞬间回头怒喊：“我这就找人！国内不行就国外！

现代医学发达，癌症定有生机！” 能否活下去，苏瑶已然看淡。 她打开手机，翻出收藏夹里英国曼岛的广告，拨通电话。

林悦得知她要去英国，满脸惊愕。 “陆医生给你打电话了？” “谁？” “陆宇啊，昨天突然想起他在英国行医，我结婚时还邀他来着，结果他太忙走不开。”

苏瑶摇头否认：“我不知道。” “昨天通完电话，我把你的联系方式和病例都发给他了，今日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他认识不少癌症专家，咱去英国试试。”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苏瑶轻声道：“悦悦，多谢你。” 林悦抿嘴一笑：“跟我还客气啥！对了，你去英国干啥？” 苏瑶也没打算隐瞒，将心底盘算如实相告。

林悦先是瞠目结舌，随即眉头紧蹙，几番欲言又止。 苏瑶轻拍她手背安抚：“悦悦，你清楚的，我干这行，无亲无故，这些年除了顾泽晨，唯有你相伴左右。”

林悦眼眶泛红，反手攥紧她的手。 “这些年，墓园里生离死别见得多了，原以为自己看淡生死，轮到自己却还是慌了神。罢了，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拦你，只是这事儿太突然。

咱对曼岛人生地不熟，万一那广告是骗人的咋整！” 一年前，我做过一个梦，梦里顾泽晨去了曼岛参加赛事，而我竟在曼岛的尽头开了一家火葬场。

当时只觉这梦荒诞离奇，可后
尾，恰似往昔亲昵时的细微模样，令她莫名心慌。

她咽了咽唾沫，强装镇定。 “字面意思，分手，你听不懂吗？” 顾泽晨重重喘了口气，眼皮耷拉下来。 “你可是认真的？”

“对，无比认真。” “那行，我回去收拾行李。”他咬了咬嘴唇，转身欲走，却又蓦地顿住。 再度确认道：“你确定不是因为吵架，随口而出的气话？”

来参加这场婚礼前，两人曾激烈争吵。 苏瑶在家偶然翻出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摩联的参赛许可证书、医疗保险单据以及体检报告。

那是他准备奔赴曼岛赛事的资料。 那是一场时速高达 300 的摩托车极限赛，赛道死亡率高得骇人，每公里便有六人丧生。

想到此处，苏瑶险些窒息，泪水夺眶而出，簌簌滚落。 泪眼朦胧间，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拭去她的泪痕。

顾泽晨满脸愧疚，低声道：“对不起，瑶瑶。” 苏瑶打着哭嗝质问：“你本就没打算告诉我，是不是？”

“赛事明年五月才开启，我原想寻个恰当契机……” “顾泽晨！”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苏瑶失控地扇了他一巴掌，声嘶力竭地哭喊：“做此决定之时，你可曾考虑过我！

莫非忘了前年之事！当初又是如何承诺于我的！” 他的手僵在半空，缓缓垂下眼帘，神色间似有挣扎。

“我怎会忘，只是……” 余下的话语，终究未曾出口。 苏瑶终因情绪过激，昏厥过去。 陷入昏迷的她，梦里尽是往昔回忆的碎片。

顾泽晨痴迷摩托，成年后先考取摩托车驾照，而后又拿下赛车执照，征战摩联赛、公路赛，在这片领域光芒万丈。

他常言：“活着的意义，在于不断自我挑战。” 故而，他在这条赛道上一路狂飙，不断突破极限。 直至前年那场公路赛，意外突如其来。

抢救室亮起的红灯，仿若夺命使者的信号，苏瑶几近崩溃。 一日一夜过去，医生宣告人虽抢救过来，但需等他苏醒，才算
在苏瑶身边，陆宇依旧每日来查房、陪苏瑶聊天疏导，两人一唱一和，变着法逗苏瑶开心，竭力想为她黯淡余生添几分亮色。

平静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一日午后，苏瑶正与林悦说笑，手机突兀响起，瞧见来电显示，苏瑶脸色骤变，是福利院院长打来的。 “苏瑶啊，不好了！

福利院扩建工程出大事了！施工队那边资金链断了，工人天天闹着罢工，工程停摆好几天了，这可咋办呀！孩子们都眼巴巴盼着新楼早点建好呢……”

院长焦急声音透过听筒，如重锤敲击苏瑶心房。 苏瑶脸色惨白，手指紧攥手机，声音颤抖：“院长，您先别慌，我想想办法，一定尽快解决。”

挂断电话，她眼神空洞，满心颓然。自己如今自身难保，远在异国，账户里那点存款于庞大资金缺口而言杯水车薪，又能有何办法？

林悦满脸焦急，握住苏瑶肩膀：“瑶瑶，咋回事？你别吓我！” 苏瑶木然将事情道出，林悦眉头紧锁，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福利院那些孩子本就身世可怜，这工程要是烂尾，他们得多失望啊！” 正当两人焦头烂额之际，陆宇查房进来，见两人神色慌张，忙问端详。

了解事情经过后，他微微皱眉，沉思片刻，目光坚定道：“苏瑶，别愁，我虽不算大富大贵，但这些年也有些积蓄，先拿去应急，解燃眉之急，后续咱们再一起想法子补齐缺口。”

苏瑶瞪大双眼，满是惊愕与感动：“陆医生，这怎么行！这不是小数目，我怎能拿你的钱……”

陆宇微笑着打断她：“此刻不是客气的时候，孩子们的希望不能断，就当是我借你的，等日后你康复，再慢慢还我不迟。

况且，做慈善本就是积福之举，我也想尽份心力。” 苏瑶泪水夺眶而出，嘴唇微颤，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只剩满心感激。林悦在旁亦是红了眼眶，连声道谢。

资金注入后，福利院工程缓缓复工，苏瑶悬着的心却未彻底放下。每日与院长视频沟通进度、核对账目，还
你可知癌症晚期意味着什么！”

林悦近乎嘶吼，字字句句如利刃扎心。 苏瑶嘴角微撇，故作无辜道：“我可是病人，悦悦。” “你还知道！”

“乖乖在医院化疗！我明日便去寺庙，求神拜佛保你平安度过此劫，哪怕让我……” 苏瑶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别！千万别胡言乱语！”

在墓园这些年，苏瑶目睹诸多科学难释之事，深信因果轮回。 当年，她许愿用五十年寿命换顾泽晨苏醒，如今，他安然无恙，自己却命不久矣。

此后一月，苏瑶安心在医院接受治疗。 头发日渐稀疏脱落，林悦心疼不已，竟也剪了利落寸头，买来两顶假发。 “网上假发款式繁多！

无需漂染，随心变换发色，方便得很！” 望着她为自己做的一切，苏瑶心头一暖，暗自思忖，即便没了顾泽晨，身旁尚有林悦不离不弃。

于是，她咬牙强忍化疗剧痛，谨遵医嘱。 奈何日子一天天过去，身体状态却每况愈下。 林悦于心不忍，打算带她外出散心。

世界广袤无垠，苏瑶却满心茫然，不知去往何处。 林悦见她神色黯然，短暂沉默后，突然拉住她的手提议：“去你资助的那家福利院吧！

正值郊外枫叶如火，秋高气爽，还能瞧瞧那些孩子们，怎样？” 苏瑶嘴角上扬，挤出一丝笑意应下。

抵达福利院，孩子们恰逢休息，远远瞧见她，便欢呼雀跃地挥舞小手，口中甜甜唤着“瑶瑶姐姐”，声声软糯，暖至心底。 院长迎出门来，见她面容憔悴消瘦，满脸担忧：“怎地瘦成这般模样？”

苏瑶随口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目光扫向一旁新建大楼，欣喜问道：“开始动工啦？” “多亏你设立的慈善基金会，这半年资金充裕不少，能扩建三栋楼呢，我们也着手招聘员工了。”

院长轻拍她的手背，满是感激：“瑶瑶，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苏瑶也曾是这福利院的孤儿，顾泽晨又常年奔波赛事，她便一心投身善事，期盼积攒福报，为无家可归的孩子撑起
真正脱离险境。

“究竟要等多久？！” “七十二小时若仍未醒，极有可能沦为植物人，家属需做好心理准备……” 苏瑶不眠不休守在床前，望着他浑身插满的管子，生平头一回觉得时间如此凝滞，每一秒都似重锤，狠狠砸在心房。

直至第三天傍晚，他紧闭的双眸依旧毫无苏醒迹象。 苏瑶跪地虔诚祈祷，愿以自己五十年寿命换他平安无恙。

或许是老天垂怜，他最终苏醒过来。 谁曾想，出院不久，他再度投身摩托赛事。 那一刻，苏瑶心底维系希望的那根弦，“啪”地应声而断。 “我活着，只为追寻幸福，与爱人长相厮守。”

“所以……” 苏瑶红着眼眶，决绝望向他。 “你是要舍下我，还是抛弃梦想？” 顾泽晨整整沉默两周。 直至苏瑶默认他的抉择，默默收拾行囊时，他猛地抱住她，泪水潸然，哽咽着承诺：“瑶瑶，我怎能舍下你。”

可仅仅两年，苏瑶便明白，他既放不下她，更丢不掉梦想。 曼岛赛事，那是无数摩托专业骑手的梦想坟场。 冠军诞生于赛道，英雄折戟在曼岛，顾泽晨亦心向往之。 但她呢？

难道又要再度深陷炼狱般的煎熬？ 那般骇人的死亡率，她盼回的或许唯有他的冰冷尸首。 可如今，她哪还有五十年寿命可供挥霍？

归途中，两人一路无言。 苏瑶小腹突感刺痛，呼吸渐趋急促。 顾泽晨不时从后视镜留意，察觉她的异样。 “胃病又犯了？”

苏瑶紧咬牙关，默不作声。 他赶忙停车，一路小跑买来热豆浆与鸡蛋饼。 “晨起未进食，中午婚宴你也粒米未沾，这般折腾，胃怎堪承受。”

苏瑶抿了口豆浆，刚要开口，一股酸水直涌喉头。 到家后，她匆忙服下止痛片，缓了半小时才稍有起色。 顾泽晨倚在门框，眉头紧蹙。

“止痛片莫要常吃，对胃损伤极大……” 苏瑶轻声应了句“嗯”。 “瑶瑶，隐瞒曼岛赛事之事，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走近身前，长叹一声，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