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径直开了门。
赵娇娇推着轮椅，大嫂早已哭的惨败，凌乱，身体直发抖。
身后的小芬摸着肚子抽泣。
大哥赵向善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忍心抛下爹妈自己走了！”
看见我出来，大嫂从轮椅上跌落，匍匐爬到我跟前，拽着裤脚：“老二，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侄子呢，真是寒了嫂子的心呀，我对你像亲弟弟一样照顾，没想到你竟然为了钱让他在最后的时候还受尽委屈！”
“都怪我，瘫痪在床让小勇累死累活拼命挣钱给我治病，可怜的孩子，走得这么不体面。”
“老公，你真是太狠心了，不是说好了一起等孩子出生吗？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呀！我恨你！”小芬哭肿的眼核桃那么大，任谁见了都可怜。
看着待我如母的长嫂，赵勇放心不下的妻子，我眉头紧皱。
我冷着脸闪开：“你不应该求我，应该找娇娇，只要她签了退房协议，我倾家荡产也会赔偿给你的。”
赵娇娇没有说话，大哥一个激灵起身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你个混账玩意，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有点钱竟然作威作福到自家人头上！打钱，麻利儿的！少一个子都不行。”
他身后的乡亲们拿着手机，个个伸长了脑袋，生怕错过了好戏。
吵闹干扰了医院的正常秩序，任护士驱赶没人理会。
时不时的咒骂传到我耳朵里。
“真是天杀的，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个人冷漠到喝侄子的血，甚至不放他家人一条生路！”
“死的怎么不是这种人，老天真应该收了他。”
“真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不以为意，抠弄着耳朵，赵娇娇涨红了脸。
“爸，我最后叫你一声爸，这个字我签，咱俩以后就没关系了！”
“你的生老病死都与我无关，我以后就是个野孩子没爹没娘了！”
她颤抖着将签好字的协议扔到我脸上。
“你看好了，一百平的大套房我还给你了，赶紧转钱！”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问题，我笑了。
面对着人们伸老长的脑袋，我可不能让他们失望：“手机都调整好了吗？既然我女儿娇娇这么大方，那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能抠搜，我也给她准备了一份厚礼。”
赵娇娇一脸无奈：“赵向善，房子我已经退回了，你赶紧转钱，不要再拖了，伯、娘受不了打击了！”
“你非得把这一大家子都逼疯才善罢甘休吗？”
举着手机拍摄的村民也义愤填膺：“还搞什么花样，赶快转钱，以后赵家村没你这号人，赔偿完赶紧滚吧！对外不要说你姓赵。”
我清了清嗓子：“钱我当然会转，只不过我只会转给赵勇的母亲，我的嫂子。至于我的大哥，赵勇的父亲赵向善，他不配！”
大哥呆愣了一下，一脚踹在我腿上。
“胡诌白咧，给谁不是一样，都是我家的钱，我要用这些钱给我儿子风光大葬！”
我忍痛搀扶起来大嫂，定了定神。
“嫂子，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难听，希望你有心里准备。”
她疑惑的看向我，而我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
忍了这么长时间的痛苦此刻终得释放，我怒声嘶吼，将心底的压抑爆发。
“小勇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知道你疼他爱他，如今他死的莫名其妙，我必定要将真相告知你！”
长达半个月的调查取证，
这对奸夫淫妇的所作所为在村子里传开了。
提起这两个名字，无人不骂一句，啐一口。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嫂子虽然还是心力交瘁，但气色明显红润，身体也有好转。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小芬忍着思念，吃好喝好睡好，如今胖了一圈，看着福气满满。
嫂子摩挲着她的手，忍着泪：“我就希望咱娘俩都能好好的替小勇活着，等你生下孩子，咱就又有盼头了！”
宣判这天，嫂子紧张地拉着我的手：“向良，他俩肯定会被判死刑的对不对，杀人偿命，肯定不会有错的。”
我不忍心打击她，抿着嘴不敢说。
听到赵娇娇犯纵火罪致人死亡，判处有期徒刑八年。赵向善作为从犯，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这个结果，她被刺激的猩红了眼。
“老天不长眼，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呀！”
打击之下，又在医院折腾了三个月。
我时常见她呆坐，口中喃喃自语：“好好活着，善恶终有报！我要报！”
我每天两边跑，再次听到赵娇娇的消息已是两个月后。
她竟然怀孕了。
在警察的押解下到医院做检查。
几个月没见，她毫不见惨样，反而是不经风吹日晒，养的白白胖胖。
远远望去，她母爱泛滥地抚摸着肚皮的样子真是可笑。
杀别人的孩子冷漠不眨眼，现在装什么慈爱。
先天流产的迹象，她需要住院，房间外有狱警把守。
怕赵娇娇怀孕的消息传到嫂子耳朵里，她承受不住。
我恳求护士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她接触任何人。
只不过，千防万防还是疏漏了。
半夜睡梦间，我被医院的电话惊醒。
“赵先生，您快来呀，您嫂子杀人了，她现在闹自杀，要求见您一面……”
我心一沉大感不妙，立马赶到医院。
嫂子满脸血迹地狂笑，手上的匕首不住地挥舞
赵娇娇仰面躺在身后血泊里，肚子上两个血窟窿突突地往外冒血水。
“嫂子”我颤抖着声音，不愿相信。
见到我，她仿佛卸下了防备，轻松地笑：“向良，你来给嫂子收尸来了啊，哈哈”
她抹了一把眼泪：“我本想坚持活到这两个人出来再同归于尽的，可是我太痛苦，太难受了，一闭眼就能听到小勇在我耳边说‘妈，救我，我好疼呀’。我急的没办法，想一死百了去找他，可是杀人犯活的好好的，我去了也没法交代呀！”
“还好，老天爷终于睁开眼了，让我碰见赵娇娇。”她眼睛放光，看到了希望。
下一秒又黯淡：“她竟然坏了赵向善的种，这不是狠狠打小勇的脸嘛！”
“我趁她不备，两刀解决了她，哈哈，终于给我儿子报仇了！”她笑的痛快。
我却哽咽难自抑：“嫂子……”
“我等不到赵向善出来了，手刃一个也痛快。”
“嫂子求你个事，小芬托付给你照顾了。”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鲜血喷射，墙面上炸开红色的花。
她身体痛苦地抽搐，神情却是解脱。
我不忍直视，紧攥拳头：“我一定照顾好！”
十月怀胎，侄媳妇小芬生下了儿子，眉宇间像极了赵勇。
我给他最好的吃、穿、教育。
几年间，他出落的勇敢自信。
小芬也渐渐从阴霾中走出，开了自己的店铺，生意忙碌红火。
赵向善去年出狱了，几年的劳改耗尽了他的精气神，低迷猥琐。
村子里人人唾骂，更没有他的栖身之处，只得躲在山上偷生。
半夜生火取暖，一脚踏空摔晕到火堆里，火燎烧的更旺。
火舌舔舐，噼里啪啦仿佛在说笑：这样死去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完）
我就娇娇这么一个女儿，她没有娘，我深知她从小被我惯坏了。
嫁人之后跟婆家天天吵闹，生下孙女后也不消停，早出晚归的玩，兢兢业业的玩。
每每回家，女婿总跟我大吐苦水，我只能劝慰他忍一忍，不过没人会一直包容，没多久就把自己玩离异了。
她倒满不在乎：“我终于自由了，再也没人在我耳边嘚嘚嘚，烦死人了！”
回家之后，我摁着她跟我学着干生意，一开始她受不来这个苦。后来见着钱了，这才安分下来。
时不时的对不上账，我也知道是她偷摸拿的，想着她憋着久没玩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眼见账上缺的钱越来越多，窟窿越来越大已经影响订货周转了，我生气吵过她，让她单干，她又不同意。
眼下用这个理由逼我掏钱，我一时有些松动了。
就在这时，我摸出震动的手机，点开信息。老赵，我慎重考虑了一下，残存的水果恐怕有质量问题，我这都是老客户，吃出问题我没法交代呀，这次就先不收了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胸闷窝火。
一脚踹开她，将手里的水果箱“哗啦”砸向她。
“你她妈，拦、拦、拦就知道拦着我，这下好了，这些水果也卖不出去了，全烂在地里。我的损失谁来赔！”
赵娇娇摸着颈窝被砸出的鲜血，伤心欲绝、
“爸，我就是想要给弟弟要点赔偿好跟伯娘交代，你不仁就算了，我得救我的救命恩人呀！”
“要不，你把我工作这么长时间的工资给我也行，一千，两千也是个交代呀！”
“娇娇别求他了，他就是为富不仁！”
工人们义愤填膺，气红了眼。
“赵二，算是我们看走眼了，白瞎了这么多年给你卖命，真是错付了！”
“赵勇真是死的怨呀！老实本分的一个小伙子，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还一直说他多干点，叔叔就少干点，真是良心喂了你这个市侩的狗了！”
“娇娇这么仁义的孩子，摊上个钻钱眼里的爹也是不幸。”
任由他们咒骂，我闷声不动。
“赵叔，你快过来看！”一直跟着我跑车送货的小李惊声尖叫,语气中满是恐慌，好像看到十分惊悚的场面。
赵娇娇站起身随着大家的目光一同看向小李，而后低头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一秒，两秒待人们看清楚，看明白，一个个又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又吐又干哕。
其中不乏女工人尖叫着后退，甚至晕倒。
我挤进去，只看到残垣断壁之下，赵勇黢黑的半截身子露在外边，手指扭曲抓地，指甲都锛掉了，异常凄惨。
我掏出手机，各种角度拍照。
“赵向良！你还是人吗？人都死了，你还要拍照，不给他最后的体面！”赵娇娇远远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爱拍不拍，不准拍照那我不报保险了。”我语气冰冷。
她一把拽过我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跺了两脚：“我弟真是苦命啊，摊上个没人性的叔叔！”
“大雪天里赵勇怕你冻着、摔着，一个人爬到棚顶清理积雪。夏天又怕你晒着，十个棚呀，他一个一个的放草卷遮阳，就是为了给你节省工费。”
“你说一句这个酒好喝，他攒了俩月的工资偷偷买酒孝敬你，怕你骂他乱花钱，还是打着我的名义送的！”
“赵向善，这么好的侄子，你不珍惜，死了也要让他走的不踏实，还得惦记着年迈的父母，孤寡的妻子，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他来找你问问清楚吗？”
“你到现在还不肯松手拿钱补偿他，安慰他的家人吗？”
赵娇娇再一次的质问换来的还是那句话：“没钱！”
知道果棚着火，越来越多村里人围上山来看热闹，口口相传，很快人们就知道了原委。
大多数人还是小声嘀咕咒骂：“赵二看着本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真是活该他一辈子娶不到媳妇，跟了他算是瞎眼了！”
更有村里上年纪的老头抄起铁锹要拍我。
“你个王八犊子，咱们赵家村向来本性善良，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畜类！”
“让我老头子拍死你，也算是给村里福报了！”
说着，他扬起铁锹“啪”一下拍在我脑袋上，顿时我眼冒金星，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众人拍手叫好：“就是欠打，打到他想明白为止。”
小李也劝我：“赵叔，钱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再挣，可是良心没了人就没救了！”
我咬紧牙关不松口：“叫我出钱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见我松动，赵娇娇一脸兴奋，赶紧拦着铁锹。
“除非你立了字据放弃我在县城里给你买的楼房，把它归还给我！
当初这房子还是她离婚后，央求着我可怜他们孤儿寡母凑了首付买的。
听到我要收回房子，她直接跳脚：“爸，你真是疯了，认钱不认人了，我是你闺女呀，你连给我的这一点东西都要抠搜回去吗？”
“老赵是魔怔了吗？钱在他眼里大过天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赵勇真是冤死了，为了这个赵扒皮丢了命，他不感恩戴德的照顾好赵大一家，还把歪心思打到女儿身上了。真是让人心寒！”
手持铁锹的大爷再也忍不住了，越过赵娇娇又要拍我。
我满头是血，无所谓道：“心疼赵勇你自己给钱啊，逼我出算什么？你不签我也不出钱。”
赵娇娇咬牙思考：“是不是我签了，你就赔偿赵勇！”
“赔，搭上全部身家我也赔偿给他！”
听了我这话，赵娇娇环视整个果棚，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后答应：“我签，为了我弟，为了我大伯一家的后半生无忧，我舍弃房子还给你！”
周围哗然一片：“娇娇真是仁义宽厚的好孩子。”
“这么好的孩子，赵向良你不配给人家当爹，呸！”
“娇娇咱不怕，过后婶子给你找个好人家，咱再挣大房子，赵二这个没良心的，你就当没这个爹！”
甚至感动的几个大娘直抹眼泪。
她嘴里还在叨叨什么，只不过我已经全然看不清，听不见了。
刚才被大爷敲的那一下止不住血，我哐当一头扎倒在地。
要不是赵娇娇拦着，大爷再给我第二掀，估计我真交代在这了。
就算没有死，以后也会被村里人一口唾沫淹死。
只不过，我心里高兴地狠，骂吧，打吧，闹腾的越大，我越开心，对赵勇越公平！
我被颠簸醒，睁开眼，是惨白的天空。
我躺在担架上，前后两个人“呼哧呼哧”地抬我下山。
“哼，就应该让他死在山上，还让我费劲巴拉抬他下来，我都嫌他脏！”说话的也是我的小辈，也得跟我叫叔叔。
见我睁开眼，他故意一晃：“我们可没赵勇那么傻，抬你下来一人五百！立结。”
我摸索手机，才想起来，刚刚被赵娇娇摔烂了。
“过后给你们！”
“切，谁不知道你是葛朗台，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呀！”
“我们可没你那么没良心，我们要保持赵家村最后的良知！”
“到了医院我看谁还能帮你！”
坐上救护车，在医院包扎好伤口后，我打电话找村长借钱。
不到半个小时，村长赵金平赶过来，皱着眉头。
“大棚里明明都有灭火器，怎么就着了这么大火，还出了人命！”
“之前给村里十多个大学生交学费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给侄子垫点钱就要你的命了？”
我来不及应对村长的问题，就听见走廊里一阵哭号、吵闹。
“应该是你大哥他们来了，我刚从抢救室那边过来，赵勇没了！”
听我话里有话，暗藏有蹊跷，众人一片骚动。
赵娇娇慌乱地扑打上来：“赵向良，你失心疯了吗？赵勇是为了救我而被大火烧死的，怎么就莫名其妙了，你不要造谣，颠倒黑白。”
周围的吃瓜群众有的已经嗅到八卦的气味，怎么能放弃猎奇呢。
一个个的挤破了脑袋往前凑。
我冲着早已赶到的小李招招手，他挤进来，朝着赵娇娇狠啐了一口：“杀人不见血的狼！”
“这是我水果大棚里的监控视频，它清楚的记录的事发当天所有情况。”
人们疯了一样往前挤。
赵娇娇冷笑：“怎么可能，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断电了，监控用不了，你不要随便P段视频就冒充来混淆视听。”
“赵姐，你不知道吧，咱这监控可是有云盘的，为了防贼，我赵叔可是花了老鼻子钱升级呢，就算是断了电，两分钟之内，内部系统就会自动启动电路，一点以不影响监控呢！”
什么？赵娇娇听了一脸震惊，匪夷所思。
“还有，最重要的真相是我勇哥不是救赵娇娇而死，而是被她一把推向火势更猛的位置，难以逃出才被压死的。”
此话一出，骚动四起。
果然在监控视频中，赵勇拖着灭火器奋力地救火，地下散落着五六瓶灭火器,只不过灭火器不给力，喷了两下就罢工了，反观赵娇娇在一旁假模假式地摆弄。
火势实在太大了，无奈放弃，赵勇拉着赵娇娇逃跑，眼见横梁被烧透，摇摇欲坠，坍塌的刹那间，赵娇娇死命拖住赵勇，拼尽全力往后一推，顷刻间赵勇淹没在火海。
赵娇娇是杀人凶手！
一系列操作毁三观，村民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不少已是泪如雨下。
“娇娇，你…心肠如此歹毒！”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个荒唐事，贼喊捉贼！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嫂子看完心如刀绞，难受地捶打胸口：“啊！我的孩子呀！你死的太惨了，赵娇娇你为什么要害你的弟弟！”
她张着口想狡辩，又发不出声音。
我一把抹开眼泪：“嫂子，你坚强点！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又调出再早前的一段视频，是赵向善。
画面中赵勇和他一前一后攀谈着，趁着赵勇转身的功夫，他利索的将灭火器的喷管一刀割断，一个，两个，三个……
大棚里本来就配备了十个灭火器，赵向善就割断了八个。
这也就是为什么火灾时赵勇脚底下躺着那么多没用的灭火器！
赵向善是帮凶！
至此真相大白。
被愤怒占领的人们攥紧了拳头将两个人围住，咒骂，撕扯。
赵娇娇被挤得喘不上来气，吓得直往赵向善怀里钻。
赵向善紧紧地把她搂住护在怀里：“都他妈别挤了，关你们屁事，狗拿耗子！”他挥舞着拳头回击。
很快就被雨点般的拳头淹没，而身体很诚实得包裹住赵娇娇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哪怕周围都是熟识的人，赵向善不避嫌搂抱的紧凑，姿势暧昧。
嫂子紧紧地盯着两人嗤笑：“原来如此，你们两个竟然有一腿，我愚蠢的没有发现。是我害了我的儿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