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也杀不出生路。

终究逃不过。

我想起第一世时，读过的孤本上，写着的血祭之术。

修行者，以己之血，祭他人之魂。血尽，魂离。

又想起锦葵用我的血解了顾北渊下的禁制。

用我的血，向这些人施血祭之术，想必有用。

就算最后落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也是划算的。

毕竟上百条人命，赔我一个。

血祭之术，从针尖大的伤口而起。

我清晰地感觉到热血从我的身体里流出，化作浓浓的血雾，将黑衣人团团笼罩。

他们被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面容和身体扭曲，似是经历着莫大的痛苦。

渐渐的，有人像摊烂泥般倒下了。

我渐感眩晕。

恍惚中，又好似看见了顾北渊，冷面如霜。

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他真是想让我死都不得安生。

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抽走我最后一丝气力。

10

我又回到了昆仑山巅。

血祭之术不愧是邪术，引来了顾北渊，又害我元气大伤。

顾北渊每日都用治疗术来为我疗伤。

这种术法，极其耗损修为。

我不懂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大概如他从前所说，他若不许我死，我便不能死。

霸道又无情。

我时常看着他的脸出神。

我们明明可以是不相干的人，偏偏牵绊如此之深。

我从大雪漫天躺到桃花盛开，待我精神好些，才想起，许久没见锦葵。

我有许多事要向她证实。

顾北渊说，岱宗出事，锦葵被岱宗宗主召回。

岱宗出事那日，正是我使出血祭之术那日。

我不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顾北渊，若我说，这一切都是拜锦葵所赐，你当如何？”

顾北渊反问:“为何问我
预想中的责备，他只轻叹一声:“你，可有受伤？”

“顾北渊，我害怕……”

他拍拍我后背，“一座宫殿而已，烧了便烧了，再建一座就是。”

可一冷静下来，我便开始后悔。

我这一声顾北渊，岂不是暴露了我留有前世记忆！

虽说我转了十世，但他一直都是玄宗的宗主。

况且我前九世，每一世还都与他说过，要与他结为道侣。

虽然他一世比一世淡定，但我回头想想，还是不由得老脸一红。

我偷偷瞄他，还好他在专心施法，将断壁残垣清理干净。

心里一番翻滚过后，又开始纠结，我该称呼他什么呢。

他把我从襁褓中拉扯大，难道要叫他……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顾北渊收了手，愣愣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直直地望着他，恨不得望进他的心底:“你可有道侣？”

顾北渊尴尬地转过头，继续施法:“没有。”

我不死心，转去他面前，“那我爹，是谁？”

“我……不知。”

我仍不死心:“那你为何把我捡回来？”

“只是觉得，你那时的哭声着实瘆人了些。”

我在心里反复揣摩着他说的话，大约是可信的。

像他这样清冷的人，铁树都开花了，他都不一定能融化一片雪花。

纵然有哪个女子被他外表所欺骗，内心的火热也断然持续不了几日。

5

顾北渊很快将宫殿修建完，连带着宫殿周围和去往前山的吊桥两边都加固了护栏。

又在殿前的那棵桃花树下做了个秋千。

他一边在空地上修着小厨房，一边提议我练习辟谷之术。

我看着我这尚未长开的小身板，严词拒绝。

就算要练，也得等我长开了。

他并不勉强，平日里只教我一些修行之法。

偶尔修炼
铜镜，铜镜中，是一棵海棠树。

不对，我怎么又变回树了？

老君说，大概是我在人界时损了修为，又做了缺德事，所以情根长好后也成不了人形。

还说若不是情根长好，仙界恐怕就要少一棵好看的海棠花了。

他说了这么多，也不说我的情根是如何长好的，也不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修成人形。

倒是会吊人胃口。

我时常想起顾北渊。

想得我抓心挠肝。

老君每日给我浇灌仙露时，会与我说仙界的消息。

例如又有哪个飞升了，哪个下界了，哪两个结成仙侣了。

绝口不提顾北渊。

这一日，老君说，我瞧着愈发面黄肌瘦，许是在他殿中近百年未见着光的缘故。

于是，他把我连带着盆一起搬了出去。

如今的仙界着实气派，寻常日子里都是流光溢彩的。

“快看，有一个好看的仙君飞升了！”

仙子仙童们鱼贯而出。

不知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我绊倒在地上。

也不把我扶起来，眼睛贴着地面，叫我怎么看好看的仙君？！

“快看，鸾凤和鸣！这可是仙界少见的盛景！”

听到这，我更气了。

四周却忽然安静下来。

一阵头晕目眩，有人扶起了我。

“这海棠若是没人要，我便发一发慈悲之心，勉强收留了。”

我眼眶一热，“顾北渊，你还知道来找我！”

顾北渊满眼笑意:“我记得有个人与我说了很多次，要与我结为道侣。”

我的树皮一红，“可我现在还是棵树……”

太上老君常常去顾北渊的殿里下棋，输了也乐呵呵的。

他养了千年的海棠被人连盆都端走了，他还笑得出来，简直令人发指！

化形那日，我扯着顾北渊的耳朵，问他是如何修复我的情根的，为何要等我吃够了苦才愿意。
世，于修补情根一事上，我摆烂了。

这一次，我要寿终正寝，保存现有的修为。

待我重回仙界，定要找太上老君问个清楚！

我好歹也是个宁折不屈的海棠花灵，未来的海棠花仙。

怎能就这样被戏耍？

传出去我还如何在仙界立足！

可老天似乎总喜欢跟我开玩笑。

我一出生，便被人扔在昆仑山后的山洞里。

而我的爹娘，不用想就知道，自是在昆仑山中修行却没有担当的道侣！

在我被冰雪冻得快哭不出声的时候，我看到了顾北渊。

他脱下斗篷，将我裹紧。

漫天风雪里，我看着雪花一片一片飘落在他的发间。

还真是个冷心冷情的仙！

我顿悟了。

冰雪可以被暖化，顾北渊的心却不可以。

所以他才不会给我修情根。

他带我去了他的宫殿，在侧殿生了火盆，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了瓦罐和米，熬起了粥。

我饿得嗷嗷哭，他笨手笨脚地喂米汤给我喝。

呛得我两脸通红，直到哭不出声，才抱起我拍后背。

原以为这一世的“死于非命”随时可能发生。

但老天像是突然开了眼，竟叫我长大了。

前几世的惨状不堪回想，此世，我极其惜命。

唯有待在大殿里，方能叫我安心。

这一待，便是六年。

顾北渊去前山授课，出门前给我煮了一大罐米粥。

往常授课的中午，他都会回来热好米粥再去前山。

不过我觉得，我都六岁了，生火热个米粥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我叫他中午不必回来，又像往常一样站在殿门口，朝他挥手，目送他离开。

当大殿被熊熊烈火吞噬，顾北渊赶回后山，施展法术灭了火，我才从惊惧中回过神。

我抱着他大哭，泪水沾湿他的衣衫。

没有

顾北渊飞升成仙那日，仙界满布七彩流光。

太上老君诓我:这位仙君，能修复我那破损的情根。

在我追着顾北渊满仙界跑了百年后，他下界开宗立派。

人世九次轮回，我那情根，每况愈下。

第十世，我摆烂了。

1

我本是仙界的一株海棠，受天地日月灵气的滋养。

仙界千年前的盛会上，不长眼的小仙争相欣赏我的花容叶貌时，折断了我的情根。

太上老君怜悯我，将我带到他府上，日日用仙露浇灌。

情根断裂之处，也只是变得牢固了丁点。

后来我修得人形，却因情根破损，修为不再提升。

数百年过去，仍是孩童模样。

太上老君将我收作他的药童，为他看护花圃中的仙花灵草。

直到那日，仙界布满七彩流光。

仙界口口相传:顾北渊飞升了。

老君眯着他昏花的双眼，断言:这位仙君，能修复我那破损的情根。

我自是相信老君的。

于是，毫不犹豫地离开老君的府上，追着七彩流光而去。

第一次见顾北渊时，他一身白衣，站在观日台。

漫天霞光中，清风拂过，端的是清逸出尘。

真真是天神之姿。

我开门见山:“你就是顾北渊？听说你能修复我的情根。”

他转头俯视我，那双眼，清冷，不可亵渎。

良久，如泉水叮咚般的声音自他口中流淌:“我不会。”

我语气笃定:“老君说你能，你就能。”

他却不再言语。

我觉得，给我修复情根一事，必是要付出许多的，所以他不愿意。

可我不会放弃。

于是，我跟着顾北渊在仙界跑了百年。

他原是有自己的府邸。

奈何天帝给他派了个巡游仙界的差事。

待追着他巡游一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