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湿了眼眶，“咣当”一声刀落在地上溅起几滴血。

“鹤啊，跟你外婆走吧，你本来没有必要看到这些的。”

外公本想拍拍我的头，却停下手，放下沾满鲜血的手。

我上前握住外公的手，凝望着外公。

“外公，你走吧。这一切都是我干的，他们不会怀疑的。”

“就算还剩一年的生命，也可以放下负担去玩了。”

讲到这，我咧开嘴冲着外公眨眨眼。

外婆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撕心裂肺喊了句“鹤啊——”

我挣开外婆的怀抱，“外婆，带着外公走吧。”

“妈妈不会怨你们的。”

我知道他们并不是真心想带我走的，只是碍于妈妈的念叨。

但我也享受了好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很开心。

只是上天应该也要收回去了。

我上前抱了下希希姐，“希希姐，你是最好的演员。”

这时莫名怀抱一紧，脑后一疼晕了过去。

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鹤啊，你是我们的孙女，不仅仅因为文珣，更因为你就是个好孩子。”

外公轻飘飘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17

等我醒来，一道温暖的阳光洒在我身上，香喷喷的床包围着我。

转头一看，衣柜里放着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漂亮衣服。

门开了。

一张眼里含笑的脸看到我时惊喜若狂。

是外婆。

那外公呢——

希希姐最后打晕了我。

外婆又退了出去再开一次门。

确认无误时才敢上去。

我看着外婆这小心翼翼摸样时，沉重的心还是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外婆，我醒了。”

外婆从门外给我端来一碗粥。

我尝了一口，怎么连个普通的粥都这么好喝。

我喝着粥
伴在妈妈身边，乞求上天让女儿再清醒一次，再唤一声“爸爸妈妈”。

但上天只会给不幸的人再加上悲惨。

前段日子妈妈趁所有人不注意跳楼自杀了，他们举办了海葬之后，发誓让村里所有人用妈妈报仇。

而且刘爷爷也患上绝症了，此生唯一心愿就是为女儿复仇。

上天不救人，唯有人自救。

刘奶奶还说那天她趴在桌子上不小心哭着哭着睡着时，好像看到我替她关了录音机后离开的背景。

但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直到弟弟葬礼时，她又一次注视着我离开的背景，才觉得那好像不是眼花。

因此她一直默默关注我，今天才跟上我。

刘奶奶很开心，仿佛忘记问我那天为什么要进去。

我也没有想解释。

11

我听刘奶奶说了好多妈妈的事，我也才第一次知道妈妈要是没有走过这段泥泞的路，她的人生该多么顺遂幸福。

事业有成，找个相爱的人结婚，再生几个没有怨恨的孩子。

我抱着刘奶奶狠狠哭了起来，回去的路上我也五味杂陈。

脑子都是刘奶奶刚才的话，“好孩子，本来我们打算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好了，但现在不行，我要带你去见外面的世界，这肯定也是你妈妈的遗愿。”

刘奶奶还说了件关于希希姐的事情。

我这才知道希希姐不是被拐的，而是自愿来的。

她是刘爷爷、刘奶奶的帮手。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大量的消息闯入脑子里。

导致我进屋还迷茫得很。

没有料到一巴掌向我呼了过来。

“啪”

“死丫头干什么去了，还不快去村尾给你爸拿药。”

我捂着脸抬头就看到奶奶狰狞瞪着我，眼里尽是不满和嫌恶。

我有些犹豫，都这个点了谁会来送药啊。

但奶奶一直盯着我，
着希希姐彻底宣泄出来，宣泄掉妈妈在时我的愧疚，妈妈离开时我的忐忑，妈妈死时我的愤恨，和外婆相认时我的惶恐，得知希希姐身份时的不理解。

还有刚才的害怕。

我呆在淤泥当中，成不了鹤……

12

我呆在希希姐怀里哭了很久，她也什么话也不说，只颤抖着手轻轻拍我的背。

“盼儿，别怕、别怕。”

“希希姐，叫我刘鹤吧，白鹤的鹤。这是妈妈给我娶的名字。”

我擦干眼泪，努力弯弯眼角笑着看她。

希希姐先是一愣，而后郑重念了我的名字。

“刘鹤——”

接下来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讲话，到了门口我拉住希希姐。

“希希姐，刘奶奶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自愿来的，但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无论是不是为了钱，但这大山会真的会困住人的，人的心、人的一切感觉。

就像妈妈那样，一生都被困住了。

希希姐明明有选择的。

她呆呆看着我，又好像透过我在痛苦什么。

许久，希希姐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全家供养女孩实现梦想的故事。

而女孩却在大学时查出绝症，她演员的梦想刚开始就破灭。

一场戏还没拍过。

父母的骄傲湮灭，晚年的幸福崩塌。

直到刘爷爷找到她。

刘爷爷是她的医生，竟然找她拍戏——一场毁灭和拯救的戏码。

算不上高的片酬，但足以爸爸妈妈安度晚年。

女孩完完整整了解了这场戏，在挣扎中答应下来。

“李鹤，我留不下什么了，但能留下我的绝唱也好，虽然没有录影记得，没有人记得。”

“我不后悔，我知道我是优秀的演员，父母优秀的孩子。”

“这是我的起点，也是我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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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爸爸冲我嘶哑地喊，揪着我的头发不断发问。

“怎么病的不是死丫头你——”

我扯着嘴角真想大笑，也想冲他大叫。

妈妈死的时候，怎么死的不是你。

可惜不行，我还是要继续做回唯唯诺诺的李盼儿。

不仅这样，我还要等，要等所有人都死去。

我从下往上死死盯住他，仿佛在看他头上的死期。

爸爸揍完我，留下奄奄一息的我在弟弟房间。

我慢慢靠近弟弟，忍不住伸手掐他的脖子。

手却一下子无力耷拉下来。

扫到床边的糖纸，我神色一变赶紧把糖纸揣兜扔掉。

到弟弟死的那天，刘爷爷和刘奶奶穿着一身黑来哭丧。

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他亲爷爷、亲奶奶呢。

刘爷爷和爸爸抱头痛哭，讲着自己有多喜欢弟弟，知道弟弟死后有多伤心。

还捐了三万给爸爸。

爸爸本来伤心的情绪一下子没了，嘴角抽搐想往上扬。

刘奶奶也倒在地上捂着心口，要是嘴角没有那一抹笑就更像了。

而我抱着弟弟的尸体一直嚎叫，甚至快要没氧气要晕过去。

这时奶奶也刚好赶了回来，直接把我推开在地，真情实意扑到弟弟身上大哭。

“我的强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早啊啊啊啊——”

我被她猛地一推，脑袋磕到床角。

手一摸发现沾满了鲜血。

我环视一圈没有人注意到我，苦笑一声离开这里。

身后一声声哭喊声为我铺下前行的孤独的路。

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默默的目光。

07

弟弟刚死不久，爸爸和奶奶就缓过来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重男轻女重的是任何男孩，不一定是李英强，也可能是李英武、李英文等弟弟。

这份爱不是倾注到一个人
，听着外婆讲我晕过去之后的事。

外公一把火烧了村子，最后自首去了。

希希姐把赚的钱偷偷寄给她的爸爸妈妈，留下点钱去旅游。

最后，外婆摸着我的手依旧温柔看着我，“鹤，你不要愧疚，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和文珣一样，是受苦的人呐。”

“鹤啊，要是你想忘记这一切，也可以。”

我没有犹豫摇头，看向窗外葱翠的树。

想着外公最后说的话，想着妈妈最后念叨的话，想着……

“不了，我想记得这一切。”

就算历经一切苦难，我也会踩着苦难走出璀璨的路。

而且这苦难中有不可磨灭的记忆。

“对了外婆，你怎么没有问过我那天为什么要偷偷关掉录音机啊——”

“因为你在等，我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