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仅脸疼，耳朵也嗡嗡的，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谁在那？”

我一边捂着半边脸，一边从窗扇后挪出。

是我被扇迷糊了吗，窗里那张温文尔雅又清新俊逸的脸，怎么有点眼熟？

不知道自己愣了有多久，要不是腿麻跪在了地上，如梦惊醒般逃离，我是否依旧能听到，周书城一如之前的斥责。

6

“昨天是哪个来我家吓到学子了？脚还没修养好，手又被吓断了！

“是谁？早点站出来！

“学子说了，昨天的人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要逼我让人家一个一个去辨认！”

张大叔一大早在自家院子里比上次更大声地吼道。

“岩儿，是你吧？”

阿娘一副还不是用了我的办法的表情挤兑我。

“做人要磊落。”

阿爹说完就顾自回屋了，估计去吃早饭了。

你要说进院子的人，确实是我。

但是吓断他手的，是我吗？

周书城什么时候学会讹人了。

昨晚跑走的时候，虽然脑子不清不楚，但我确保，起码我跑之前周书城除了断腿外，其他三肢是完整的。

7

我是被张大叔拎进屋子的。张大叔放下我就走了，因为张大婶说二胖给的野鸡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周书城倚靠在床头，左手被木头固定着，用布条套着脖子悬挂在胸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只是扬起的嘴角是几个意思，在嘲讽我？

我双手抱胸，扬起脑袋，鼻孔对人，我要把我弱掉的气势找补回来。

直盯盯的目光能把人灼烧死，我抵不住还是先开了口。

“昨晚，我跑……离开，我离开的时候，你的手是好的！”

周书城用大臂带动小臂，被挂着的左手晃了晃。

“但确实是折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扬了扬头，强
装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能讹我，说我吓断了你的手！”

“谁让你跑的。”

“招惹完人就跑…….”，周书城停了一下，又一字一顿说道：“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张岩。”

那声“张岩”叫得我心脏一颤。

尘埃在穿透窗纸进来的阳光里飞舞。

屋内能听到张大叔在院里来回跑的声音，野鸡似乎还在乱窜。

随着院里有东西打翻，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你还没跑够吗”。

我想张大叔追野鸡应该追急眼了，都开始和野鸡交流了。

8

把周书城“交代”给我后，张大叔就和张大婶潇洒地去走亲访友了。

阿娘挤眉弄眼，递给我一个食盒。竹编的食盒里透出股股鸡味。我提着食盒愤愤不平，想着到时候高低也得踹个门，以表示我的愤恨。

周书城不仅威胁我，要我负全责，现在还抢了二胖专门给我的大野鸡，实在不能忍。

看着临近的门，突然又觉得野鸡好像也没什么。

站在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四目相对，分不清沐浴在阳光里泛着金光的是人还是仙。

那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二胖和我说，大月湖里的莲蓬熟了。

接天莲叶，映日荷花。

藕花深处缓缓驶来一艘船，船头站着的人，衣袂飘飘。

莲子从我嘴里掉落时，我想我大概懂了话本里的说的“惊鸿一瞥自难忘，从此芳华乱浮生”，原来有人可以比荷花还冰清玉洁。

二胖帮我合了合微张的嘴，说，站在船头，迎风“招展”的人就是周书城，全城姑娘追捧的第一人。

我从食盒里拿出食物，一个馒头，一叠小菜，还有一碗鸡汤。

“我想净个手。”

不知道是不是绑着一只手和一只脚，周书城抬头看我的那一瞬
瘦的身形。

“书意病也不是不能治，但是缺一味药引子。”

“所以呢？”我反问道。

“书城和他舅舅一直在找这味药引子。”

我挑了挑眉，意思是继续。

“说来也巧，我阿爹得了这味药引子。”

“周书城知道吗？”

“书城能不能知道，还不得靠张姑娘。”

和我有什么屁关系。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周书城怎么才能知道。

“只要张姑娘离开这里，离开的远远的。”

我阿娘美，阿爹俊，所以我也还行，只是平时稍微有点不修边幅。

看来冯婉婉发现了我的美貌，怕我威胁到她。

只是她没听到周书城对我说的“敛行”吗？周书城可能真的对我厌烦到不行了，不然他这样的谦谦君子也不会对客人说出这样的话。

我倒是想威胁得到她。

“那我不离开呢？”

“那就要看看书城和他的舅舅运气好不好了。

“还有书意等不等得到。”

想不懂，话本里的闺秀都是温良淳朴，怎么到冯婉婉这就显得有点歹毒。

阿娘总说，一生只住一个地方，无趣。

在阿娘的有意栽培下，要离开这个地方对我来说问题也不大。

更何况还能让书意小可爱早点摆脱痛苦。

“离开也不是不行。

“让我过完千灯会吧。”

18

二胖说，“你们家走，我们家就跟着走。”

当我看到二胖全家大包小包出现在我们家门口，林姨还呲着牙笑问什么时候出发的时候，才意识到二胖原来真的没在开玩笑。

林姨说，也不知道我阿娘是不是在胡吹外面的天地，反正她听进去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走。

两家结伴，一路游玩。

最后我们在“这里村”住下。

阿娘和林姨都说，这里山好水好人更好。
的冰豆花来了。”

我对二胖说想喝冰豆花，这次二胖倒没推脱，很爽快地去买了。

“哎呦，来了这多人啊。

“我就买了三碗，不够分怎么办？”

二胖挖走自己那份豆花后，把剩下的豆花推给了我。

“剩下的豆花就是你的豆花了。”

这分豆花的方式，我只能说和他独吞了一碗豆花没差多少了，因为我只拿到了一口的豆花。

“给我挖一点回来。”

二胖侧着身，开始护食。

我扒拉着二胖的肩膀，“给我挖一点回来。”

二胖每次护食都护得虚张声势，因为我每次都能从他手里抢来东西。

比如这次的豆花，大份的最终还是在我手里。

“岩姐姐和陈大哥的感情真好。”

“要是吃豆花上不这么自私的话，可能还会更好。”

说话间目光掠过对面， 一个目光热忱，热忱中似乎带着向往，一个目光淡漠，淡漠中似乎带着嘲讽。

“岩姐姐，我也和你一起去卖葡萄好不好？”

“好……”

“婉婉前日教你的曲子，你是已经学会了吗？”

好的啊。这是我没说完的话。

或许，在他的心中，女子应如那静谧的莲花，安于一隅，远离尘嚣。

“二胖，今日的豆花怎么好像不太甜。”

“好像是不怎么甜。”

“不甜吗？

“我觉得挺甜的啊？

“是不是阿哥。”

“我不爱吃豆花。”

13

我问阿娘，如果喜欢的人心有所属了怎么办。

“那就忘记。”

但忘记的前提是不是先断了联系。

“二胖，你说周家小姐为什么对我抱有这么大的热情和好奇。”

“我哪里知道。

“我倒是要问问，你是不是给人家灌了什么迷魂汤。”

按照现
p>
“你小子，小看谁。”

二胖一如反常，神色犹犹豫豫。

“你想都别想。”

我大概能猜出二胖想说什么。

“为什么？

“我不进屋，我就在门口坐着也行。”

“那这贼一日抓不到，你是不是就要在我的屋外一直坐着。”

“也不是不行。”

“行你个头。”

二胖临走前，将厨房引火用的笋壳，整一筐都倒在了院子里。

笋壳这东西比秋冬的枯叶更加硬脆，踩上去可以发出脆裂的响声。

熄掉烛光，听着窗外虫鸣，外面好像起风了，风带动笋壳，发出沙沙的声音。

“咔呲”突然一声，渐起的睡意猛然驱散。

“咔呲”又是一声。

紧接着是一串串窸窸窣窣声。

我拉起被子，盖过头顶，被窝里四面八方都是心跳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握着被子的手指开始僵硬。

纠结再三微微拉下被子，漏出耳朵，凝神细听。

除虫鸣以外好像听不到其他声音。

难道走了？

又静躺了一会儿，还是只有虫鸣的声音。

忍不住好奇心，全然将二胖的嘱托抛诸脑后。轻手轻脚起了床，又轻手轻脚靠近门边，抄起门后的扁担，耳朵高高竖起。

我一手抱着扁担，一手轻轻地，慢慢地，把门拉开一条缝，看不清，又拉开了点。

门外，夜色如墨，月光被云层遮掩，只留下斑驳的暗影。

院中有个黑影动了一下，顿时心跳比之前还要急促，紧握扁担的手心出着大量的汗。

“张姑娘？”

月光穿透云层，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我，也无其他言语。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也映照出他平日里不曾有过的狼狈。

他的衣衫略显凌乱，衣摆上还挂着几片笋壳。

“你……”声音是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