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我正加班剪辑视频，八岁的弟弟冲进来把我的电源线一拔。

“姐，你还在这干什么！

我都要饿死了，赶紧让妈回来做饭！”

弟弟没了妈妈的管束，睡到十一点才起床。

他、他起床后就看电视看到现在，没赶上我早上买的早饭，现在饿得直嚎。

“妈怎么还不回来做饭，是想饿死我和爸吗！

姐你快去把她找回来！”

我今年刚毕业。

当年我高考成绩差点到一本线，本来我妈想让我复读一年冲一冲一本。

我爸挥手阻止了。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你高中毕业不也当上了富太太，在家里享福？”

“读个二本、报个幼师，还能学着照顾弟弟，这多好啊女孩子最终还是要嫁人的，这钱不如省下来给弟弟报兴趣班。”

“别看咱儿子年纪小，可有劲儿了。

我看可以报个武术班，说不定能成武打明星呢！”

最终我还是去读了幼师。

而弟弟的武术班去了一次就嫌太累，嚎着不肯再去。

毕业之后工作不好找，而幼师工资实在太低了。

于是我靠着大学自学的视频剪辑，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影视公司实习。

只要通过实习期，就能有七千的底薪，还能有剪单提成。

这月底就要转正考核了，主管说只要我把这单做好，月底一定能转正。

看着黑了的电脑屏幕，和没来得及保存的剪辑进度。

我无比的焦躁懊悔。

可我弟还在一直嚎！

我心烦意乱，刚想说带他出去饭店吃。

这时，一阵食物的香味就从二楼传了上来。

我弟高兴地欢呼：“耶！

肯定是那母老虎回来了。”

我爸也得意地晃晃脑袋。

“我就说，你妈离不了我吧，这么快就回来把饭做好了。”

“哼，不过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做早饭，又笨又懒。”

“打出的媳妇，揉出的面。

女人就是越打越柔顺。”

我弟一溜烟就冲去了二楼。

陈美玲正穿着围裙从厨房端菜出来。

“哥，你们饿坏了吧，让你们久等了。”

“嫂子也真是，怎么能让男子汉饿着呢，家里还得靠男人抗呢。”

我爸高兴的直摸肚子。

“还是你们陈阿姨好，你两快来吃饭。”

“美玲你真是人如其名呀，人美手巧。”

我气得直发抖，我是绝对不会吃这个女人做的菜的！

忍着恶心和愤怒，我去二楼一看，全是东坡肉、酱肘子之类的油腻大菜。

不仅如此，她还拿出了我妈藏在仓库离不准我爸喝的酒。

可是，我爸是三高啊，这些东西都不能吃的。


我妈是有名的泼妇，出了名的暴脾气。

我爸则是人淡如菊，人人都夸他大气。

我爸嫌我妈太不体面，不如借住的表姑聪慧。

狗被表姑踢伤，我爸不让医治。

“生死有命，要是它活不下来，就是自己没有福气。”

看着嘤嘤痛叫的小狗，我妈平静道：“我们离婚吧。”

……今天是我妈45岁的生日。

她做了一大桌子饭，刚坐下拿起筷子，我爸便腆着个大肚子发话了。

“你把主卧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吧，美玲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了。”

我妈腾地站起来，看见饭桌旁故作无辜的陈美玲，气得破口大骂。

“你个贱人不要脸的，平时偷偷摸摸也就算了，还撺掇这一出，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我妈就上前拉住陈美玲的头发，开始和她拉扯起来。

奈何她没有陈美玲年轻力壮，又常年营养不良，落入了下风。

我正要上前帮忙，来福就先一步狂吠着窜了上来。

来福是妈妈捡到的小土狗，养在店里面看门，十分乖巧。

陈美玲被吓了一跳，一脚就把来福踢下了楼。

我爸及时把陈美玲护在身后，转手给了我妈一巴掌。

“疯疯癫癫的泼妇，哪里有富太太的体面。

美玲不过是来借住，也值得这么无理取闹？”

来福瘫在楼梯下嘤嘤痛叫，气息奄奄。

我赶忙下去查看来福。

“来福受伤了，快带去医院看看！”

我爸挥挥手，毫不在意。

“生死有命，要是它活不下来，就是自己没有福气。”

我妈气得直发抖，流泪哽咽。

“我们离婚吧。”

我爸冷哼一声。

“离婚就离婚！

说了二十几年了，舍得你早离了！”

“又老又丑！

还连份工作都没有，离婚了怕是只能去讨饭！”

“看着吧，明天又得滚回来，她还能离了我？”

“哎，总是闹得这么不体面，何必呢？”

八岁的弟弟也跟着起哄。

“真丢脸！

真丢脸！”

可我妈怎么会舍不得呢？

我妈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出来打工没几年就嫁给了我爸。

为了抗争彩礼，她和家里断了关系。

那时我爸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兰秀你放心！

莫欺少年穷，让你爸后悔去吧！”

过了几年我爸借钱在镇上开了一家婚庆公司，给村里搭台办婚宴。

从那以后他就不让我妈再出去打工了。

美名其曰，回归家庭。

可在家里，我妈也没能闲着。

搬木架、扎塑料花、搭木台，还要包办家里的家务。

有了点钱后我爸便大吃大喝，把自己喝成了一个高血压胖子。

就这样，我妈兢兢业业地这么伺候了他二十几年。

还得忍受着他时不时的家暴和偷腥。

逐渐的，她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泼妇”。


经过抢救，我爸的命保住了，但是从此半身瘫痪，口眼歪斜，只能流口水，说不出话。

奶奶在床边哭诉陈美玲的骗子本质，又把我爸气晕过去一次，被医生严令禁止刺激病人。

陈美玲连同上线张哥都被警察抓获了，听说连同前几年的案件一起审理了，陈美玲这辈子应该出不来了。

我弟听见录音里陈美玲要拐卖他的话，吓得发烧病了几天，醒了之后就非要贴着我和我妈，赶都赶不走。

“姐姐你渴吗？

给你倒了杯水。”

“妈妈你辛苦了，我来洗碗！”

“姐姐我作业写好了，你检查检查。”

我妈见他乖巧，也就默许他搬过来，我俩准备等他初中就送去寄宿制学校锻炼锻炼。

至于我爸，他现在全天都需要人照顾，瘫在轮椅上，大小便不能自理。

听医生说他脑袋里的血块还没有完全去除，说不定哪天就复发了。

但再次开颅的风险太大，只能等脑袋自己吸收血块。

离婚冷静期虽然到了，但他现在这个状态也领不了证。

奶奶生怕我妈不管他了，把他这些年藏到奶奶那的财产全都给了我妈，我妈便将所有的财产整合变卖了。

一部分留给我，一部分留够我弟后面的学习生活费用，一部分给我奶奶做养老，剩下的就留下来请护工帮我奶奶照顾我爸。

我和我妈去看过我爸几次，没有走近，但我爸却很神奇的远远的就发现了我妈，咿咿呀呀的想要说话，还挤出了几滴泪水。

但我妈从来没有走近过，后来也再也没去过。

或许我爸还以为能够用自己的惨状挽回我妈，但我妈早已经走出了这段婚姻。

她以后或许会再找老伴，但也绝对不是为了希望得到一份赐予的爱。

因为她已经明白，只有爱自己，才能吸引爱。

——完——
奶奶的七十寿宴由我爸一手操办，搭了个大舞台架子，还请了镇上的歌舞团来表演，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我和我妈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这满台的鲜花布景，还有一条红纱红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爸要办二婚呢。

奶奶坐在主桌，正满脸笑意的向亲戚吹嘘她儿子的能干。

“光这些花和台子就花了一万块呢！

我说我一个老太婆搞那么隆重干什么，我儿子非要，你说真是！”

嘴里虽然是抱怨，嘴角却比AK还难压。

“咳咳咳，亲戚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大家今天一起来庆祝我母亲的七十大寿。

大家吃好喝好，我为大家献唱一首《酒醉的蝴蝶》。”

陈美玲的声音从台上传来，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居然穿了一身半露不露的白丝裙，还要上台唱情歌。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我爸喜欢的是这样的“体面”。

抬头看向奶奶，果然一张脸黑得不行，嘴角已经翘不起来了。

一首唱罢，陈美玲还拉了我爸上台。

我一怔，没想到不过半个多月，我爸居然居然变成一副满脸发青，黑眼圈浓重，浑身油腻的大胖子了。

看来陈美玲没少大肉大酒地喂他，以前靠我妈管理的健康身体，已经不成样子了。

“各位亲朋好友，今天在这里也趁机宣布一件事。

下个月我和美玲就要举行婚宴了，希望到时候大家也多多捧场。”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当初陈美玲可是用远房亲戚的身份来求我爸帮忙的，现如今居然说结婚就要结婚，大家都纷纷讨论起来。

奶奶更是震惊的摔了筷子，我爸连忙上前安抚。

我笑得肚子疼，赶快去了酒店的厕所。

刚进厕所隔间，却听到了陈美玲的声音。

“张哥你放心，今天已经在亲戚面前都宣布了，他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他多蠢呐，我多哄两句，他就已经晕头转向了。”

我闻言不对，赶快打开手机开始录音。

“等离婚证一拿，他这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我把他那小公司一卖，卷款就跑了，说不定还能把那小儿子卖个好价钱。”

“可惜他女儿太泼辣，不然还能想法子卖去山区，张哥你那不是有那条线吗？”

“放心吧张哥，这些年你那些‘高价红酒’他都傻乎乎的买了，贷款不也我说贷就贷了嘛。

今晚我再趁机多喂他点酒，他这高血压就得多喝哈哈哈哈。”

“都跑出来五年了，风声应该没那么紧了。

要不是上一个死鬼死的太快，我也不用等这胖子等到现在。”

我心神俱震，等到陈美玲的声音消失一会儿，才敢拖着蹲麻的腿出来。


得益与我爸在亲戚中的宣扬，常常有亲戚找我家借钱帮忙。

我爸通通来者不拒，这些年不知道搭出去了多少。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那么计较，难道都像你一样小家子气吗？”

我妈为了维护这个家，常常在外撒泼耍横。

面对来借钱的赌徒，我妈拿菜刀驱赶。

遇上不结尾款的无赖，我妈去人家家里撒泼要账。

碰到偷工减料的供应商，我妈当场掀桌子大闹。

镇里镇外都说我妈真是个泼妇，可要回来的钱，却全进了我爸的口袋。

他还要在众人面前当他的好人。

“孩他妈就是太小心眼了，真是对不住，哥请你们喝酒。”

我爸对外人淡如菊，对内则是“重拳出击”。

陈美玲就是五年前来求我爸帮忙的。

据说她是我爸的什么远房表妹，早年丧夫。

听说我爸开公司了，就来投奔看能不能找到工作。

陈美玲比我妈年轻两岁，又会穿衣打扮，后面更是在酒庄找到了高薪工作。

所以她成了我爸眼中的成功女性。

一来二去的，我爸便和她不清不楚起来。

我家在镇上买了栋三层小楼。

一楼临街当作店面，二三楼当住处和储物间。

陈美玲时常来店里找我爸。

有次我和我妈刚帮忙回来，便看见他俩在二楼拉拉扯扯。

我爸拿了条裙子贴在她身上比比划划，她也一脸娇羞地靠着我爸。

看见我俩上来，陈美玲眼珠子一转，连忙推开我爸。

“哥，这么贵的裙子可使不得，嫂子知道会生气的。”

我爸不屑地挥挥手。

“不过就是一条裙子，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是我们朋友间的礼物嘛。”

陈美玲这才娇羞地收下裙子。

“行吧，那就算哥在我这买酒的定金啦。”

她是酒庄的销售，老是给我爸带“顶级红酒”。

我爸全都高价照单全收，我妈闹了多少回都没用。

我妈见状大怒，上去想打陈美玲。

可还没碰到她，便被我爸一把推开。

我上前想要帮忙，也被我爸打得哇哇直叫。

陈美玲假意拉住我爸。

“哥你别打啦，嫂子这样就不说了，亚楠怎么也被嫂子带成泼妇样了，这样以后可不好找婆家，那些高彩礼的婆家要求都高得很呢。”

我爸同意地点点头，指着我说道：“就是，别跟你妈学个泼妇样，好好和陈阿姨学学。”

我妈气得直发抖：“我要和你离婚！”

这句离婚，她从生下我不久就开始说，说了22年。

这22年我爸从来没有服过软认过错。

不管怎么气走我妈、伤害我妈，我妈第二天都会回来照顾我们。

我爸也就愈发的心安理得。

可是这次我妈是真的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