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念醒得比闹钟早了十分钟。

清晨的光从窗帘缝隙里泄进来，洒在她的枕边。她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感到日子像流水一样平淡又绵长。她知道，今天也会像昨天、前天一样毫无波澜：泡咖啡，擦桌子，看着熟悉的面孔进进出出，然后送走最后一位顾客。

这是她的生活，既不精彩，也不糟糕。

她套上暖色围巾出门，寒冷的冬风像针一样刮在脸上。她踩着结了霜的地面，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店里空无一人，桌椅整齐，空气里还有点昨晚没散干净的咖啡香味。

她喜欢这样的早晨，干净、安静。偶尔觉得孤单，但也不至于难过。

七点整的时候，熟悉的身影推开了门。

顾然穿着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走了进来，寒意跟着他涌了进来。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袖，抬眼冲她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克制、礼貌、甚至有些冷漠的样子。

“一杯美式。”他低声说，语调低沉，像是染着冬日里的暖意。

“好，稍等。”她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条件反射。

他是这里的常客，已经来了大半年，每次都点美式，从不多说一句废话。起初，林一念觉得他身上有种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但久而久之，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甚至期待他来。

她一边磨咖啡豆，一边偷瞄他。他坐在靠窗的角落里，身子微微前倾，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他的手修长而好看，仿佛无意间就能拨动某种隐藏的弦。

她忍不住想，像他这样冷静又寡言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眼里那些温柔的情绪，会为谁绽放？

林一念摇了摇头，赶走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她把泡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请慢用。”

他抬眼看了她一瞬，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那声音像冬天里的暖炉，轻轻烫了一下她的心。

送走顾然后，林一念开始清理桌子。在他
音淡淡的，低沉又有些漫不经心。

林一念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拿起咖啡杯，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托盘。她暗骂自己太紧张，手心里却有一层细密的汗。

“请稍等。”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

当她将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到顾然桌前时，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一个念头。问问他！问问这封信是不是他留下的！

可就在她张口的那一刻，对方抬头看向她。他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波动，深邃得像一面无波的湖。那一刻，她的勇气瞬间被抽空了。

“谢谢。”他点了点头，礼貌又疏离。

林一念攥紧围裙下摆，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退了回来。可当她转过身时，眼底已经浮起了自嘲的笑意。

他那么冷淡，怎么可能是那封信的作者？

林一念坐回吧台，将自己的那份羞怯埋进了柜台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口袋里的信。信纸柔软得像一张飘荡在心尖的羽毛，却让她越来越无措。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我闻到咖啡味了！”一个明媚的声音打破了店里的安静。

是秦洛洛。

秦洛洛穿着一件长款毛呢大衣，红色围巾随意地绕在脖子上，脸颊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她一进门就径直走向吧台，随手摘下围巾搭在椅背上，一屁股坐下。

“一念，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心不在焉？”秦洛洛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可是你最了解的人。”

林一念愣了愣，低头摆弄咖啡杯：“哪有。”

“还说没有？”秦洛洛眨了眨眼，“是不是因为昨天那封信？”

林一念被她直白的语气弄得脸一热，整个人低头恨不得缩进柜台底下。她鼓起勇气看了一眼秦洛洛，试探地问：“洛洛……你说，会不会是顾然写的？”

“顾然？”秦洛洛挑眉，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就是你们店那个每天点美式的帅哥？”

“嗯。”林一念点点头，声音轻得
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健康爱你的吗？”

秦洛洛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咖啡店的空气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林一念站在不远处，捂着嘴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眶也已经湿润了，心里五味杂陈。她既感动，又觉得酸涩；既希望洛洛能被顾然的爱说服，又害怕她会再次选择退缩。

顾然往前一步，站到秦洛洛面前。他的声音温柔却坚定：“你可以告诉我，这些年你有多痛苦，但你不能替我决定我该不该陪你。洛洛，我知道你很坚强，也知道你想自己扛下所有的痛。可是爱情不是这样的，爱情是两个人一起扛。”

“我不需要你一个人替我做决定，也不需要你保护我。我只要你，哪怕只剩一天，我也只要你。”

秦洛洛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她掩面低头，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顾然伸出手，轻轻拉开她捂住脸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因为我爱你。”他的声音低沉，落在她耳边，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所以，我不会离开你。”

那天晚上，咖啡店里只剩下林一念一个人。

秦洛洛哭了很久，最终没有再推开顾然。他们走出去时，林一念站在窗后，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知道，洛洛的防线已经彻底崩塌了。而顾然的坚持，终于让她明白，爱不仅是牺牲，也是接纳和共担。

接下来的日子里，气氛变得奇怪又安静。

秦洛洛和顾然的关系没有明说，但林一念能够看出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拉近。顾然几乎每天都会陪着秦洛洛，无论她是在医院检查，还是只是去街角的花店散心，他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而秦洛洛虽然嘴上不说，却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试图将顾然赶走。她仍旧习惯性地逞强，可偶尔在顾然面前，她也会露出一点脆弱的影子。

林一念看着这一切，心里有
。

第二天清晨，林一念几乎是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踏进了咖啡店。

清晨的阳光像轻纱一样笼罩着街道，咖啡店里的空气还带着昨夜残留的咖啡香味。这种安静的氛围让她的心稍稍平复了一点，但一想到那封信，她的手指就有些发紧。

如果今天顾然再来，她该怎么办？

她拿起抹布，用力擦着吧台的木质表面，试图让忙碌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就在这时，风铃又一次响起。

是顾然。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大衣，步伐沉稳，眼神清冷。他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吧台后的林一念身上。他点了点头，声音依旧低沉：“一杯美式。”

林一念低头点头，快速地转身去泡咖啡，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她甚至刻意放慢了自己的动作，想用这种方式延长一点时间。她害怕自己再问起那封信，他的回答依旧是让她心寒的“不是”。

当她将咖啡端到他面前时，顾然抬起眼看着她，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林一念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匆匆回到吧台后。

她低下头，攥紧了围裙下摆，心里的失落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不是他。真的是不是他。

她脑海里冒出了无数个问题——如果不是顾然，那这封信会是谁写的？是她认识的人吗？还是一个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的陌生人？

下午，秦洛洛推门进来了。

“哎呦，这么冷清啊？”她摘下红色围巾，随手扔在椅背上，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我猜今天一定是个很无聊的日子，对吧？”

林一念抬头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嗯，还行。”

秦洛洛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却发现咖啡已经凉透了。她微微皱了皱眉：“一念，你这两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别跟我说你还在为那封信发愁？”

“我……”林一念犹豫了一下，最终咬了咬唇，低声问，“洛洛，你说……如果一个人藏了很久的感情，会是
像蚊子，“信上写的那些话……感觉跟他很像。”

秦洛洛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在咖啡杯边缘打着转。过了片刻，她勾起嘴角，轻声道：“也许吧。”

林一念没注意到秦洛洛语气里的那丝微妙变化，只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压低了声音问：“你觉得他可能喜欢我吗？”

秦洛洛盯着她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她笑了笑，像是刻意将一切都藏在了这抹笑容里。

“喜欢你？当然可能啊！你又不差。”她顿了顿，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林一念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紧张，感情这种事嘛，总要慢慢来。”

秦洛洛的声音很轻，语气依旧爽朗，可林一念隐约觉得，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飘忽。

秦洛洛没有多待，喝完咖啡后便起身离开了。她站在门口围好围巾，忽然回头看了林一念一眼，语气轻快：“有时候，光也会因为太耀眼而让人看不见自己。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林一念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然而，当秦洛洛离开后，林一念的心里，却反而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疑惑。她回头望向顾然的方向，发现他依旧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真的是他吗？

那天晚上，林一念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信纸被她放在枕头底下，每当她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顾然的身影，以及信中那句——

“你是光。”

她想象过无数次，那双深邃的眼睛是不是也曾偷偷注视着她，那杯递到他手中的咖啡是不是也成了某种无声的告白。

另一边，夜晚的街道上，秦洛洛步履缓慢。

她走到街心的长椅边停下，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与林一念信上字迹一模一样的情书。她注视着信封上工整的“给你”两个字，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秦洛洛缓缓坐下，抬头看向夜空。

“顾然，你的信真是会挑地方留。”她喃喃自语，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