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已经不爱你了,你没必要因为愧疚反复回忆记忆里那个爱人。
那个人,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啊。
这一瞬间,沈今安好像跨越了生死的界限,真切地听到了我的话。
他伏在自己的膝上,哭得更加声嘶力竭。
那样悲伤,那样痛苦,好像在控诉这个世界的不公。
要不是院长敲开了沈家别墅的门,沈今安可能真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枯萎。
这个救了无数人,却没能留下自己朋友的医生拉起沈今安,斥责他:“你怎么能这么颓废?别忘了!你的命是徐思菀的!”
沈今安灰败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光彩。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那里,属于我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
“是啊,我的命是她的……”
沈今安喃喃自语。
他好像真的被院长开解了,逐渐摆脱心魔,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院长从不放心他,每天都要来沈家看他,到偶而来一次,最后彻底放下心,只是时不时打电话劝他“人要向前看”。
沈今安没什么表示,只是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他牵着那个小女孩的手,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从今以后,你就叫徐思源。饮水思源的意思。”
小女孩仰起头,懵懂地问他:“您姓徐吗?”
沈今安眼中涌出泪水。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我不姓徐,是你的妈妈姓徐。”
“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虽然你没有机会见到她,但我希望你爱她。”
徐思源的眉眼与我有几分相似。
沈今安在她身上寄托了对我和思源的愧疚,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这个孩子。
他带徐思源去游乐园,给徐思源过生日,陪徐思源在客厅看恐怖片。
他在酒后一遍又一遍地对这个孩子说:“思源,爸爸是爱你的。”
“思菀……我也很想你。”
那些曾经厌恶仇恨的人,最后还是成了穷极一生想要再见一面,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徐思源在沈今安的呵护下慢慢长大。
她不知道温柔的父亲为什么总是忧郁地看向远方,她不知道那个墓碑上的“思源”二字与她的名字是否是一个用意。
但是她在爱之中生长,荡平了沈今安的一切遗憾。
徐思源十六岁那年,已经生出了皱纹的沈今安像往常一样为她准备了蛋糕和盛大的生日宴。
生日宴结束后,沈今安摸摸徐思源的头,温声说:“爸爸可能要离开你了。”
徐思源喝了些酒,迷迷糊糊地问:“您要去哪儿?”
沈今安一笑:“去见我的爱人。”
第二天醒来,徐思源发现一直为她保驾护航的父亲不见了。
她慌乱地四处寻找,最后找到了墓地。
这里葬着我的骨灰。
沈今安坐在我的墓碑前,静静地看着我的照片。
“徐思菀……”
“我知道,你恨我……”
“我把你的命还给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要是答应的话,能不能出来见见我?”
随着这句话落地,我仿佛听到了神明在我耳边低语。
“你要见他最后一面吗?”
内心的恨意波涛汹涌,最后归于平静。
我摇了摇头。
执念制成的枷锁逐渐破碎,我一转头,身后出现了大门。
门的另一头,父亲,母亲,还有思源,都在笑着看着我。
我痴痴地看着他们,丢下沈今安,毫不犹豫地向他们冲去。
沈今安好像看到了这一幕。
他眼中闪过悲怆,在徐思源惊恐的目光下,将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徐思菀……”
“我来找你了……”
徐思源花了很久接受自己的父亲去世这件事。
其实一切早有征兆。
他的父亲明明还不老,却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可以平平安安地接手公司。
不就是打算提前离开这个世界吗?
母亲的葬礼上,院长阿姨哭得比她还凶。
可最后,院长阿姨摸摸她的头,说:“不要伤心,今安也算求仁得仁。”
徐思源不懂院长阿姨的意思。
直到她在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父亲的遗书。
这位总裁在徐思源面前一直温柔又理性,徐思源偶而会怀疑他是个被设定好的机器人。
翻开遗书,徐思源才惊觉。
原来她的父亲,也曾有过伤痛的青春岁月,也曾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曾有过用尽一切都无法挽回的人。
那封遗书很简单,不过寥寥几行字——
“思菀,我知道你恨我。”
“我相信恨比爱长久,所以我相信你来世能认出我。”
“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那么下辈子,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来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