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冲出去后，我依然不停地流血。

妈妈就跪在我身边不停地大叫医生救命。

医生努力了半天，浑身都是汗。

“不行，她没有求生欲，都是白费啊！”

妈妈立刻爬到我身边，对着我温柔而急切地呼唤。

“贾贾，妈妈错了，是妈妈弄错了。”

“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妈妈真的错了……其实妈妈早就爱你了，只是我不敢承认……我怕曦曦会生气……”我空空地望着灯，只能感觉到有人在救我。

医生突然眼睛亮了一下，大声道：“有用！

她有求生欲了！”

“快，家属先出去，让我们急救！”

我听见了。

可是这一次，不是为了妈妈。

她被关在外面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

妈妈跪在角落里，面对着墙壁，不停地磕头，求佛祖神仙保佑。

爸爸苍老了许多，胡子都冒出头了。

他抽出一支烟最后还是收了起来，对妈妈道：“你从来不拜这个的，现在临时求也没用。”

妈妈还在磕头：“从前不拜是因为不信，现在我什么都信了，只要贾贾好好的……”爸爸烦躁地挠了挠头，带下来一大把落发。

妈妈求了很久，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她趴在墙上哭：“要是贾贾死了，我也不活了……”可这时，我隔壁手术室的于曦曦却出来了，护士还特地和我的医生说了。

医生点点头，“刚好，这个也稳定了。”

说着，他给我处理完成后，把我推到了门边。

门外传来了争吵。

原来是于曦曦正的手术完美成功，对我的肾没有一点排斥反应。

于菲跟着车出来，母女两个人相互依偎，亲密得不得了。

于曦曦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妈妈，然后她嘲弄似的叫她。

“阿姨好，谢谢阿姨送给我的肾。”

妈妈从跪到站，走到于曦曦身边。

“刚刚你不是叫我妈妈吗？

现在为什么不叫了？”

于菲看着妈妈歇斯底里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看看你这样，都知道啦？”

妈妈猛然瞪向她，神经兮兮问：“知道什么？”

于菲还是无所谓地耸肩：“知道曦曦不是你女儿。”

“被你送进去手术的杨贾贾才是你女儿啊！

哈哈哈……”
他下了死手，于曦曦被他掀翻在地，脸颊肿胀，噗噗地吐了两颗牙出来。

她口齿不清，却还是装柔弱狡辩。

“我没有。”

“子涵哥哥，从小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最心软了，为什么你都不怀疑是贾贾故意引诱我说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要是男的恐怕都要心疼了。

更别说实实在在把她当成亲妹妹疼过的杨子涵。

可没想到，哥哥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拉了起来，完全不听她的挑唆。

“那不然呢？”

“我不信妹妹，信你这个骗子的？！”

于曦曦目光颤了颤。

叫声太大，加上满地的血，我很不舒服，表情也难看起来。

哥哥很敏锐地注意到我的变化，一下收敛了许多。

最后咬牙切齿威胁她。

“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和我妹妹私下见面！”

“否则，你肚子里的肾，我能给你装上就能给你挖出来！”

于曦曦跌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

有我的前车之鉴，她知道哥哥说到，就真的能做到。

于曦曦扶着墙站起来，跑出去的时候扶着腰，呼吸急促，脸色青白，一瘸一拐的。

哥哥看着于曦曦离开后才靠近我。

一脸后怕道：“要是我来晚点，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事吧？”

我不想说话，可这时妈妈却突然出现了。

她的表情很奇怪，又喜又悲的。

“妈，我刚刚没听完，医生把我们叫过去说妹妹怎么了？”

妈妈嗫喏着：“医生说，贾贾应该没有失忆。”

我看向一旁的面容一僵，扑哧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瞒不了太久。

我抬头，对着两个伤害过我又企图以小恩小惠补偿我的人，一字一句决绝道：“因为我不想和你们再有任何关系。”

我跑了。

趁着他们去吃饭的空档彻底离开了。

妈妈给我打了无数电话，我都不接。

通过他们发布的社交账号，我得知妈妈在我逃跑的那天晚上，一夜白头了。

她像是中邪了，躺在床上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怎么也醒不过来。

哥哥辞了职，专门找我。

大街小巷都是寻人启事，甚至媒体，报纸都能看到找我的影子。

哥哥也曾经给我发信息，他求我回去，他说这个家没有我就彻底散了。

我觉得不一定，毕竟，前二十年我在这个家里活得都像个透明人，还不如不在。

有时候静下来，我会想起从前的事。

小时候，妈妈只要一去见于曦曦，回来就对我发火，非打即骂。

八岁那年，于曦曦分了我一小块妈妈买的蛋糕。

我舍不得吃藏起来被妈妈发现了，她直接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碎了。

她告诉我不配得到这块蛋糕。

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好，无论是成绩长相性格，我都不如于曦曦，我拼命追赶她。

我只想获得我的母爱。

但妈妈的爱是很吝啬的，她只给流着她的血的人。

从前是于曦曦，现在是我。

其实，她只是爱她的执念。

我已经被困在这种执念里太久太久了，幸好，我现在清醒了。

我躲在本市的角落里，看着他们一日复一日地找我，等着他们终有一天会放弃。

可在那之前，我接到了于曦曦的求救电话。


接通电话，于曦曦在那边哭得撕心裂肺，她不停地叫着疼。

而和我说话的，是于菲。

“贾贾，曦曦和你的肾排异了，她现在，现在疼得受不了了！”

我冷漠道：“哦，关我什么事？”

“曦曦的情况一直都是你哥哥最清楚，而且……而是这是非法移植，只有你哥哥能处理，你能不能帮曦曦求求你哥哥？”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知道是非法的了？

当初做的时候怎么不怕？

“我求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曦曦身体里的肾也是你的啊，你总不想浪费了吧？！”

“你哥哥他在气头上，怎么求都不行，他说了，只有你求才行。”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也许是可不得最爱的女儿遭受痛苦，她和我说给我跪下，给我磕响头。

“妈！

你别给她磕头！”

“杨贾贾我告诉你，你哥哥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他们医院一起举报了！”

“到时候我看你哭都没地方哭！”

我冷哼一声：“随便你，和我无关。”

我直接挂了电话。

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于曦曦其实是个自私自利的鬼，她从前都是装的。

压根不配和我比。

很快，杨子涵找我的消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私立医院违法操作的新闻。

我没想到于曦曦这么狠心，速度这么快。

医疗系统出问题，市民一时间人心惶惶。

公众视线给予的舆论压力迫使警方快速查清了这个案子。

而哥哥，作为医院主要的操盘手被一起判刑了。

他判决那天，我去看了。

哥哥看见我的瞬间眼神突然亮了一下，而下一秒，他看向自己的狱服，落寞地低下了头。

而于曦曦很快就因为排斥反应死了。

她死的那天，她叫得很惨，全医院都是她的惨叫声。

我混进医院做临时工，听别人八卦，说于曦曦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一夜一夜地熬着，把她妈都熬病了。

最后，于菲目睹着于曦曦彻底死在了病床上。

据说，于曦曦死的时候，吐了她一身血。

于菲找到我了。

那时候，我正在便利店兼职。

自从杨子涵进去后，爸爸忙着工作和照顾妈妈，已经没有人顾得上来找我了。

我没想到于菲会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

她很恨我。

“是你们一家害了我们一家。”

“当初如果不是你妈鬼迷心窍要调换孩子，我的真正也不会死！”

我直接戳破她的幻梦：“大婶，我求你搞清楚，你女儿生病是她的命，我才惨吧？”

“我莫名其妙生活在阴影下二十年，没有一个人爱我。”

“最后，这肾本来就是我的。”

“因为你和于曦曦贪图我的肾，做局害我，现在是她自己排异。”

“你们做绝了坏事，不得好死是你们的命！”


为了手术的成功性更高，哥哥没有给我打足量的麻药。

我甚至能感觉到刀子在割我的皮肉，剪刀剪断我的组织。

太疼了。

人在害怕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叫妈妈。

可刚出口，我冷不丁地清醒了过来：我早就没有妈妈了。

哥哥挑眉看了我一眼，厌恶地说：“真没想到你是假的！”

“怪不得和我们家人一点也不像！

当初疼你都是白疼了！”

我瞳孔微散，听到他的话，我只觉得可笑。

我轻轻说：“别生气了哥哥，出去后我再也不会叫你哥哥了。”

他不满，恶狠狠地摆弄了一下刀，我疼地一抖，浑身冷汗。

他得意笑了：“最好是！

你不配叫我哥哥！”

手术时间很长，长的我感觉已经死了。

很久以后，哥哥给我缝上了最后一针，他歪着头说：“算你命大，没死。”

我眨了眨眼睛，漠然道：“谢谢你……杨医生。”

听完，他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砰地扔下剪刀就往外走。

手术室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我听到妈妈焦急地扑上来，问：“贾贾怎么样了？”

哥哥撇了撇嘴：“很成功，只是她身体太差，从今以后都离不开受苦了。”

妈妈喃喃：“活着就行……对了……”妈妈转过头：“于菲，她想要个妈妈，我现在把她还给你，你要好好对她！”

邻居于菲还没来得及回话。

我突然开始毫无征兆地，大口大口往外吐血！

身边后续工作的小护士一下子慌了神，一跤跌在地上。

她连滚带爬跑到门口，大声急切地大叫。

“不好了医生！

患者术后大出血！”

“而且她好像有点感染！！！”

话音刚落，哥哥慌了，他转头就往我身边跑，边跑边大声叫我的名字。

我的瞳孔却越来越散。

我听到妈妈想要闯进来却被人拦住，只能不停地问怎么了。

乱成一锅粥时，鉴定科的护士带着鉴定结果来了。

她声音很喜悦，恭喜个不停。

“恭喜你们，送检这两位确定是母女关系！”

妈妈愣了一下，疯了一般翻看鉴定书，看清结果的那一刻，她彻底崩溃了！

她拼尽全力推开所有阻拦，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手术室。

却只看到流了满地的鲜血，以及躺在血泊里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