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倒下……

“啊！！！”凄厉的嘶吼自我的喉间溢出，我松开紧紧握住的长剑，捂住脑袋双膝跪下……

良久……

脚下是柔软的苔藓和枯黄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吸入一口带着血腥的空气，我恍如又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战场。

“你……恢复记忆了？！”

我是冯意。

我的父亲是大越护国公冯玦。

父亲替皇帝驻守边关多年，落下一身伤痛，京中没有世家小姐愿意嫁给他。

为了求子嗣，我的祖母替父亲纳了六房小妾，却一直无人有动静。

父亲近不惑之年之际，我娘怀上了，即将临盆时，蛰伏多年的蛮夷王率大军攻城。

听到城破的消息，我娘受了惊吓，拼尽全力生下我，却难产大出血殁了。

父亲为我取名冯毅，虽是女儿身，也希望我意志顽强、胸怀宏大。

“既是个女孩儿，就取‘意’字吧。” 京城的祖母得知父亲给我的取名，用孝道压着我父亲改“毅”为“意”。

他厚葬了我娘，并将我交给他的其他五房妾室抚养。

冬去春来，父亲的其他妾室们一直都没有孩子，虽然后院女人不少，但没有那么多腌臜事儿，她们将我视如己出。

待我四岁，父亲便带着我出入军营，军营的叔伯们不仅教我兵法，还教会我十八般武艺。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武艺精进不少，琴棋书画也通了九窍。

祖母为此愁得掉了不少头发，拨了四个精通才艺的丫鬟给我，美其名曰近朱者赤。

边关的墨太黑，四个丫鬟跟着我也染上了习武的爱好，我也学会了一门乐器——退堂鼓，自此，祖母彻底放下让我习闺阁女子技艺的心思。

自上一任蛮夷王在攻城中被父亲杀掉后，蛮夷王庭消停了10余年。

日子在偶有的小摩擦
。

穿行在街市之中，恍如隔世。

“宋玉桥，你有本事，让陈琪亲自来给小爷磕个头，小爷我就把玉竹姑娘让给他！”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我抬眼望去，只见两队人马在街市中央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宋玉桥？陈琪？

我掏了掏耳朵，在旁边商铺买了一包瓜子，靠在树边看大戏。

“萧宇泰，你欺人太甚！”

宋玉桥一个拳头挥上去。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姑娘，来杯甜水不？”摆糖水摊子的老伯看起来十分兴奋。

这傻小子，居然先动手。

眼看着萧宇泰旁边的小厮掏出一把匕首，准备趁乱刺向宋大傻子，我一扬鞭子，将那小厮甩向街边的货摊。

“老……老大！”

傻小子见了我欢喜得都打结巴了。

“才两年光景，就学会跟人在大街上抢姑娘了！”我冷笑道。

“老大，他是故意的，他见玉竹姑娘长得像翩翩姐，故意用玉竹姑娘折辱陈琪那傻小子！”

沈翩翩？那个被继母卖入青楼，却用一身医术救了无数边关战士的奇女子。

接下来的一场混战，看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五城兵马司赶来时，萧宇泰身上的锦袍被鞭子抽得快挂不住了。

“听说了吗，护国公府家的女公子，将皇上的表弟打了！”

“打得好！那萧宇泰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仗着是皇上的表弟到处惹是生非！”

“这护国公府也太嚣张了些，一个女子，行径如此粗鄙，成何体统！”

周围的窃窃私语没有影响我分毫，宫里的琼浆玉液难得喝到，将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我愉悦地和祖母说起剑谷的趣事。

“哎呀，奴婢该死！”

身旁的侍女端着酒壶，那殷红的酒液洒在了我的裙角上。

侍女慌得急忙下跪，“小姐恕

他登基为帝后，私下在我面前从不自称为“朕”。

而我，直呼他的名讳，任由他纵容我的无礼……什么时候开始，感情悄悄发生了变化……

在祖母担忧的眼神中，我再次离开了京城。

也许那一夜的未归，已经让祖母猜测到了些许事实。

她来信告诉我，我走后，皇帝的族叔莫名其妙被礼部弹劾中饱私囊，侵占良田，教子无方，其子萧宇泰欺男霸女，被革除了文职勋爵，还欠下了一屁股赌债，虽是皇族中人，却比那普通百姓还不如。

我知道，萧泽慬在为我出气，但已有女主人的皇宫，对我来说，太拥挤……

我放逐自己，游荡在江南水乡的朦胧烟雨，驰骋于狂风呼啸的西北大漠，感受着天地的磅礴伟力与自身的渺小，却发现，自己无论逃到哪里，都忘不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我最终决定回边关，那里是我生长的地方。

途中，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平地惊雷——护国公中毒，危在旦夕。

所有的证据指向蛮夷的王庭。

我心急如焚，马不停蹄。

“爹……”泪水模糊了我的眼。

“意儿……千万别……冲动……”父亲缓缓松手……

护丧的队列由边关返回京城。

我再次见到了萧泽慬。

当着众人的面，我向他请求承袭军职，却被萧泽慬断然拒绝：“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在皇帝的御书房中，我开门见山：“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萧泽慬！我要替我爹报仇！！！”

“以你现在的心境，我能安心将二十万将士的性命交付给你吗？”

“我带过兵，上过战场，我是护国公的女儿！”他在我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好！你允你上阵，但将军之职，由你父亲原本的副将李虎暂代，你任骁骑营小队队长。”

“骁骑营小队只有20人！”我气急。

萧泽慬罕见的强硬， “如
中度过。

秋末，宫中传来消息，皇帝病重，宣太子进京辅佐理政。

接到消息时，我正和肖罗等一众兄弟们在校场切磋。

“大胆！竟然敢对太子无礼！”

切磋武艺至中场，就被这太监的尖细嗓音给打断。

太子？谁啊？

我望向被我揍输了摊在校场一边儿凉快的肖旗和他旁边的一堆男人。

“还不快放开！”小太监急了。

肖……罗？

我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一脸尬笑，“小……小圆子，那……那个……”

“他说，你！是！太！子！”这几个字从我牙缝中蹦出来。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眼前的少年急了，“小圆子，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你是太子，他们是谁？”这群人整天混在一起，恐怕早就知道眼前的人是太子了。

“躺在那儿的，肖旗，是陈丞相的幺子，本名陈琪，睡在他右手边的，是莫太尉的嫡子莫离，唔，那个，是户部尚书的二子宋玉桥，他脚边的，是柳大学士的四子柳青。”

他不带歇口气的将所有人介绍了个遍。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我。

敢情这是现任皇帝给未来皇帝在边关建了个小朝堂？

“他们都用的真名，只有我和肖旗，哦，就是陈琪，改了名字，小圆子，我……”

“……那你除了太子的名号，到底叫什么？”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不耐地打断他。

“不可对太子无礼！”旁边又传来太监聒噪的声音。

“闭嘴！”我和肖罗同时道。

肖罗紧张的看了我一眼。

“萧泽慬，取润泽天下，立慬于天下之意！”

此萧非彼肖。

想想自己揍了未来皇帝十年！

眼前一黑，我准备扯根头发吊死。

历史上所有的太子流落民间，都离不
，谁就是老大。

父亲找到我们时，大发雷霆，勒令我们从水里上来，罚我们跑了校场十圈。

陈琪躺在床上发烧了，我屁事没有，当他看到我活蹦乱跳的带了桂花糕去看他，当着他的面，把我最喜欢的桂花糕吃完了，那孩子哭得像死了娘。

萧泽慬还嘴欠的火上添油，“你吃饭干不过她，吵架吵不过她，打架打不过她，现在连身体底子都不如她，你有她全面吗？还跟她争老大呢！”

陈琪哭得更伤心了，在床上养了足足三日。

自那以后，除了萧泽慬说我身体壮，像个小肉圆子，其他人都叫我老大。

“突破瓶颈后呢，你打算干什么？”似是也想到了小时的事儿，眼前的人笑着问我。

“我要回边关！我要做大越最厉害的女将军！”

回忆被打断，我脱口而出。

大越并不禁女子为官，只是向来女子为官的人寥寥无几。

像父亲那样，号令三军，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他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沉默良久，他开口，“那你……有没有想过……陪我……”

他吞吞吐吐，盯了我半晌，见我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最终黯然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

我望着他似乎垮塌了些的肩膀，丢了颗石子在水里。

回京的路上，我常常没来由地心生一种被凝视的异样之感，可每当我带着满心狐疑匆匆转身探寻时，却始终无从知晓。

随着太子的回宫，朝廷开始为了太子选妃一事闹得人仰马翻。

名门闺秀的画像堆积如山，朝中的大臣们几乎吵翻了天。

京城的赌坊和茶楼甚至为此开了赌局，各自将大把的银子押在自己所“看好”的人选之上。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辞别祖母，我踏上了去剑谷的路程。

时光如白驹过隙，当我再次回到京城，阔别已久的繁华热闹更胜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