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公主！”

经历了生离死别、敌人屠刀摧残早就麻木如行尸走肉的百姓们，这一瞬，眼中闪烁着亮光，纷纷跪下。

“送公主！”

“送公主！”

……

一声一声，此起彼伏。

隔着人海，我望着我曾经护佑了多年的妹妹，正安详地望着天际寥寥飞过的鸦雀，展露了她最后的笑颜。

血腥气弥漫在刑场上空，悄无声息地窜入我的五脏六腑，心忽然生疼。

我蓦然想起，十岁那年的生辰，她曾送过我一把弓箭，镶着花里胡哨的宝石。

我讥诮她，从不知自己的责任。

她羞愧地低头，从此很少与我亲近。

可是她又有什么大错呢？

她只是想像母后那样，寻一个良人，成为一个母亲。

只是，她偏偏生在了皇家，偏偏要肩负着一个家国复兴的责任。

淤堵许久的那一团瘴气，似乎终于从胸口抽走，化作一滴咸咸的泪，为她落下。

“如今，她倒是有些公主的模样了！”

乌珠无聊地摆弄着新得来一颗宝石，忽而兴致缺缺。

“罢了，回去罢。”

我扶着她起身，眼前却突然一黑。

我震惊地看向乌珠，她的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歉疚，但也仅此而已。

17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在暗牢之中。

黑暗让人恐惧，但我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半年前，还只能依靠轮椅生活的男人，已经能自己走到我面前了。

他坐在我身旁，仿佛是与多年的旧友重聚。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中原女子，会为我熬药，为我按抚这残废的腿。甚至陪着我，登上至高之位。

像黑夜里的一轮明月，从不弃我，我却一直看不清她的脸。

直到攻入大月都城那日，我忽然又梦到了她，也看清了她。

她跟楚旭有七分相像，所以那日
能力，远不止如此。

这一世，我会不会又一次与虎谋皮。

“那公主，希望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的脸，就靠在我的眼前，眼中还是含着那魅人的笑意。

她的唇，凑在我的耳边，冰凉的气息，伴随着低沉柔和的声音，扑向我的耳朵。

“助我，亦是助你。

杀了乌尔叶！

杀了乌岱！

杀了乌达！”

13

乌珠在八岁那年，目睹了母亲的惨死，那是她和乌达的生母，兰雅。

原本也是出身草原上煊赫的部落。

兰雅出身显赫，又有草原明月之称，前来求娶的人，络绎不绝。

可兰雅偏偏爱上了年少的羌王，当时在族中并无地位的乌尔叶。

羌族与兰雅母族，一直以来，多有冲突。

兰雅的父兄，为了珍贵的女儿，决定趁此机会，与羌族化干戈为玉帛。

亲赴羌族，出席大婚之宴。

却不料，大婚之夜，就在那宴席之上，被斩了首。

乌尔叶以一场血色大婚换来了在羌族的地位崛起，而草原明月从此陨落，半醒半痴。

后来男人野心勃勃，又娶了一位草原贵女，巩固地位。

兰雅则成了贱奴。

贵女嫁给乌尔叶的时候，俩人早已私通，怀了身孕，后来便生下了乌岱。

瞧着兰雅虽然疯癫，却依然貌若明月，令人心动的模样，心中嫉恨，便让自己的哥哥，侮辱了她。

七个月后，兰雅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生父是谁，不详。

兰雅带着两个没有名姓的孩子，受了多少委屈，无人知晓，只知道她们都坚强地活了下来。

直到六岁那年，乌尔叶的乳母前来探望乌尔叶，遇着这两位秀气俊俏的孩子，奇道，竟与主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乌达和乌珠，才从此成为乌达和乌珠。

乌尔叶的大阏氏却是再也容不下兰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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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达面色苍白。

“岂敢。”

乌岱冷笑一声，直直站在了楚旭面前，双目圆睁，步步逼近，如即将捕食的巨兽，满身散发着狠厉之气。

楚旭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连连后退。

腿下瘫软，跌坐在地，又被乌岱一把拽起，扛在了背上。

“这个女人，该被教训教训了！”

楚旭求救地向乌达看去，却见对方一脸平静地看着乌岱将自己拖走。

她急急搜寻，希望有人能救她一命，终于，她望向我的方向。

“姐姐！”

“姐姐救我！”

乌岱乌达双双朝我看来。

我神色如常，心却猛然一提，急切地思虑着对策。

乌珠突然笑出了声。

娇娇地拍着心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楚姬可别瞎攀咬，可不敢做您的姐姐！我这公主的位子还想坐得长久些呢！”

她娇媚地打趣。

乌岱冷哼一声，不曾怀疑。

楚旭被拖进了隔壁的房间，不一会儿，哀嚎呜咽声细碎传出。

乌达则望着我，一脸探究。

我冷汗涔涔，这一险步，我不该走的。

里间的门被打开，乌岱餍足地整理着衣裳走了出来。

一口痰“啐”在了乌达的酒盏中，大步离去。

“不过如此。”

外头的树枝上，一群飞鸟被惊得乌泱泱飞起，而室内，满堂静寂。

乌珠膝行着跪到乌达身边，轻轻拉开他紧紧攥住已经掐出血迹的手。

“哥哥，阿珠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虔诚地望着他。

乌达没有回话，却转过头望向我。

“你去看看楚姬吧！”

11

里间的倚塌上，楚旭一身伤痕地趴在那里，如同一个即将死去的木偶。

“为什么……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

“他从前那么


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女们，在此刻，成了待挑选的羔羊，在一阵阵恶心的调笑声中，有人发着抖又视死如归地撞向敌军的刀剑，有人呼唤着早就在战争中死去的夫婿儿郎……但无一人求饶。

然而，野兽们却更加兴奋。

混乱之中，一个太监的身影，突然站起，坚定地走向了那群人。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大月公主！我想知道，羌族的二王子乌达，在哪里？”

她摘去头上的太监帽，黑色的长发如瀑落下，直现人前。

果然是我那天真愚蠢但貌美的妹妹，楚旭。

看来，她也重生了，蠢钝一如从前。

2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我的妹妹楚旭，其实是一位公主。

父王无子，恐百年之后，后继无人。

于是将妹妹女扮男装，以皇子身份而活。

父王嘱咐过我，我是唯一知晓妹妹身份的人，也是妹妹唯一能信赖的人，将来一定要辅佐妹妹登上王位，并发誓以命守护。

因此，世人眼中的楚旭，是皇子，是大月的继承人，从不是只能藏于深闺的柔弱公主。

父王更是至死布局。

在敌军势如破竹攻入都城之时，安排“楚旭”死在了战场上，带着满身荣光，为保疆土而殉国！

成为了每个大月人心中的信仰之魂！

这样，即便国破，也无人知晓，真正的楚旭还活着，大月血脉可保。

将来一令之下，我大月百姓，必然誓死相随。

父王至死不疑，只要楚旭活下来，总有一天，大月王国会得到光复。

前世的我，同样也曾坚信不疑。

所以，当这群人开始在殿中搜寻公主印记，我不曾犹豫，站了出来，露出了手腕上的大月王室图腾纹。

我要保下楚旭，哪怕早已清楚自己会面临怎样的遭遇。

可我坚信，楚旭在，山河在。

然而，前世种种，不过证明，大月光复，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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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比清晰地感知着它，也随着那规律的跳动，让自己变得更加冷静。

乌岱，羌国的大王子，我们终于再次相会了。

上一世，我从殿中起身，就是这个男人，带走了我。

乌岱这个人，粗野鲁莽，残忍暴戾却天生神力。

如同一个无情的嗜血机器。

很受羌王器重。

羌国十六部落，有一大半是在他的带领下收服的。

在他的眼里，只有战争与武力能让他兴奋。

而鲜血与荣誉，才是他的代名词。

跟着他，我吃了不少苦头。

经历过无数个鲜血淋漓的夜晚，与牲畜般的苟延残喘。

即便前世我亲手杀了他，也无法抑制，当他气息出现时，我身体本能的恐惧与战栗。

这一次，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幸运的是，因为脸上天闪的印记，乌拉给我戴上了一个铁面具。

至少这一次，我不会因为容貌，沦为他的战利品。

“这就是那脸上带着不吉图的月国女人？

本王倒是要看看，长得什么模样唬住了我那老眼昏花的父王！”

他说着便伸手要来摘了我的面具。

乌珠赶紧拦在了我的前头，两根手指柔柔地抵在了乌岱的胸口，语气黏腻。

“哎呀，我的好大哥，这天下女子，你可曾见过比阿珠更貌美更能惑人的？不过是个蠢材而已。

我可不敢让我哥哥这开疆扩土的手，沾染了恶灵的不祥之气。”

她温顺地贴在乌岱身上。

乌岱那只本要摘我面具的手，瞬间钳在了她的下巴上，又顺着她白嫩的脖颈细细摩挲。

眼中淫荡着笑意。

“我的好妹妹，你跟你那早死的下贱母亲兰雅，果然都是我大羌的福星！

父王，怎么也该给你们封一个先锋将军的名号。

不，是先锋妓！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