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呕吐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馥轻轻按压了下康康的肚皮，有点硬，腹部崩得紧。裴馥心里有了初步判断。

“今天早上我十点多给他喂了昨天煮好的鸡胸肉，又给他倒了一点牛奶，那个时候精神还满好的。然后我就去菜场了 ，十二点多到家的时候，想给他拿碗加点水，就发现他吐了两滩。”

许漾详细描述着康康今天发病的情况。

“一滩像是没有消化完的肉糜，还有一滩，说不出什么颜色，带了很多泡沫，有点黄不黄，绿不绿的。”

许漾说完康康的症状，视线从康康转向裴馥，虽然没有再问什么，但是眼中的担忧很明显。

裴馥打开诊疗箱，取出体温计，消毒后塞进康康的肛门，动作熟练，轻柔，尽量减少康康的不适感。

康康无力地挣扎了两下，但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乖乖地趴着一动不动。

裴馥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康康背部的被毛，让康康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它的小脑袋搁在裴馥纤细的手臂上，眼睛耷拉着。

屋子很安静，无人言语。

许漾抬眼看了下裴馥，心脏跳动的节奏有点不受控制。

三分钟后，裴馥取出了体温计。

“39度8，急性肠胃炎引起的发烧，问题不大。”她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急性肠胃炎？”

裴馥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向许漾解释了急性肠胃炎的临床症状和治疗方案，顺手将康康放到许漾怀里，轻声说道：“先帮我抱一下。”

两人交接猫咪的时候，距离很近，裴馥说话时的吐息轻轻喷洒在他地颈侧，那一块皮肤烫的吓人 。

许漾低头，掩饰性地抱过康康，目光扫过裴馥的红唇，扫过裴馥的脖颈，停留在怀里的小家伙上。

裴馥无法忽视那道专注的目光，轻轻抿了下唇，好在男人也意识到不妥，不再看她。

裴馥配好药，接好输液器，将压敏胶带扯成大小适宜的长度，贴在桌子的边缘待用，顺手又拿出一个空的小纸板盒。

裴馥将凳子挪到许漾面前，示意许漾坐下。

为许漾调整好抱猫的姿势，又将衣帽架移过来，将配置好的输液器挂在衣帽架上，发现高度还挺合适。

裴馥用剃刀将康康前肢的毛剃掉了一块，将止血带扎在康康前肢肘关节上方，轻柔地拉过康康前肢，虽然没有很有力，却也让此时的康康动弹不得。

用手轻轻拍了拍，又摸了摸静脉的弹性，取出酒精棉球来回擦拭了两下剔除被毛的那块区域，静脉清晰可见。

裴馥将头皮针的针帽拔掉，一手固定绷紧康康皮肤，一手持针，调整针与皮肤的角度，斜面朝上刺入康康皮肤，刺破的瞬间凭着手感将针头微微上挑又推进些许，血液顺畅的回流。

裴馥持针的手松开针头，扯开止血带，轻轻的拨动输液器上的滚轮，调到合适的滴速，让输液器中的液体缓慢滴下。

然后将提前备好的空的纸板盒放在吊针的前臂区域下方，用压敏胶带一圈圈缠绕着固定前肢，防止针头脱落。

整套动作，裴馥做得行云流水，让许漾由衷的佩服她的专业性。

**

“你扶住它的这只脚，尽量别让它乱动就好。”裴馥抬起头说话的时候才惊觉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这要是在言情文里，那就是两个人面对面，视线拉丝，接下来可以接吻的剧情了。


门开了，许漾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内，将裴馥整个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像个守护者。

走廊上一顶老旧的声控灯时明时暗，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许漾垂眸，却能看清楚裴馥的每一处细节，他注意到裴馥脸上难以掩饰的疲色，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疼惜。

这种感觉对许漾来说很陌生，甚至在以前面对自己初恋的时候都未曾出现过。

“外面很冷，快进来。”许漾轻声说道，侧了侧身。

许漾不知道裴馥今天什么时间会过来，所以早上一起床，他就把空调打开了。

他怕接到裴馥的消息临时开空调，温度打不起来。

现在房间暖和得很，与室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经过昨天的治疗，康康明显活络很多。

裴馥弯腰隔着笼子逗了逗康康。

在康康输液的时候，两个人依然无话，很安静。

室内的温度实在是高，裴馥想抬手给自己扇扇风，又觉得有点奇怪，忍住了。

她坐在另外一个凳子上，指尖在手机上不停地划着，思绪乱飞，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一眼对面的男人。

由男人呐低垂的眼帘，转向男人抱着康康的手臂，小麦色，既不干瘪也不浮夸，很饱满强壮，肌肉结实，力量感十足。

如果被这样的手臂狠狠箍一下，裴馥怀疑腰可能都要被勒断。

这样明晃晃的视线让许漾想要忽略都万分艰难。

不得已，他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许漾的头发修得很短，很精神的板寸，根根竖立，裴馥想象了下手感，应该是那种坚硬且扎手的。

她握拢手指，暗暗搓了搓指腹。

两人的距离很近，女人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时时萦绕在鼻间，让许漾心里泛起波澜。

许漾舌头抵了抵后牙槽，不知是不是喝水少的缘故，他有些口干舌燥。

来电铃音很突兀地响起，打破一室静谧。

窝在许漾怀里的康康小身子被惊得一抖，遂适应力极好的在主人的抚摸下又眯起了眼。

铃声响了三五秒，裴馥才懒懒地从自己包里掏出电话，她瞥了一眼屏幕，不紧不慢地接起。

“丁鸿？”

“宝贝，你还有多久到家啊？”裴馥接打电话，一向喜欢将听筒的音量开到最大。

在这样静的空间里，两人距离很近，许漾将对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那头，是很温润的男音，听着像是脾气很好的人。

许漾有些失落，原来她已经有对象了。也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没男朋友呢？

裴馥将手机从耳边移开，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九点了，又看了看吊瓶中的余量。

将手机重新贴回耳朵：“十点半之前应该可以到家。”

丁鸿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道：“好，我等你，我新发现了一家店，他们家的烤鱼做的很有特色，等你到家我们一起去吃夜宵。”

裴馥看了眼许漾，面前的男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地坐着，腰部挺得板正。

她勾了勾唇，轻笑着柔声回应：“好啊，晚饭吃得少，刚好差不多饿了，等我到家，我们一起去尝尝。”

听筒里传来男人温柔地嘱咐：“快过年了，虽然街上人不多，但是前几天刚下过雪，地面可能会有些滑，开车慢着些，注意安全。”

裴馥听着，心中有些感慨。

也许丁鸿不是她特别喜欢的类型，但他无疑是一个适合自己的人。


11:51。她确实这两天都没回许漾信息，裴馥有点心虚，感觉自己像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女，和许漾相处及接触都很舒服。

她现在已经不想什么结婚不结婚的了，去他娘的婚姻红线年龄，如果能遇到一个在床上匹配度百分百的另一半 ，结婚不结婚好像也不是这么重要，合则聚，不合则散，没这么多利益结合，没这么些家长里短，只追求身心愉悦，小日子岂不更是滋润，她又不是没这个本钱。

裴馥想到这，不想两个人的关系到此为止，终于决定开口。

车子找了个犄角旮旯的空间停了进去。许漾问她自己一个人行不行，能不能回家。

她仿佛都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问他：“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许漾和鮑雪燕是初中同学，他们那个小县城就两所中学，一所初中部，一所高中部。

所以，两个人理所当然又成为了高中同学。

初中的时候，鮑雪燕身高已经一米六猛点了，许漾那会家庭条件不好，发育比较晚，也就堪堪和鮑雪燕一般高。

等到升上高中，白皙清秀，长发飘飘的鮑雪燕，可以说是整个高中部男生的梦中情人。

那时候老师安排座位，都是男女同桌。就这么凑巧的，将鮑雪燕和许漾安排在了一起。许漾下了课要回家帮忙做家务，还要照顾许燕，有时候罗飞也会来，就要连带着一起照顾，还得抽出时间打点零工，补贴家用。

于是在校时间多数用来睡觉，少数时间听听课，发发呆。

许漾成绩不太好，本科肯定不指望了，能考上大专，就继续读，考不上也就不读了。

不像其他青春期的少男们，许漾没和鮑雪燕告白过，但是高一整整两个学期的近距离接触，女孩子长相可人，男孩子周正帅气，自然会擦出点不一样的火花。

高一那年，男孩子的身体像喝了增长剂一样猛窜，一下子就比鮑雪燕高出半个头多。

于是高二，老师重新调整了座位，他们变成了前后桌。他时常能看到鮑雪燕被风撩起的发丝和隐隐露出的洁白脖颈。

少女情怀总是诗，高二的时候，鮑雪燕给许漾写了一封七八百字的情书，核心内容就一句话：我很喜欢你，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许漾没有回复。

他知道鲍雪燕向往的是北京上海这种一线大城市，憧憬着都市剧里衣着高档，妆容精致，手拿咖啡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领们。

而他，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能给他妈在县城买一套电梯房，再买一套给自己当婚房，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娃娃，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就行。

他的世界和鮑雪燕向往的世界是如此不同。

但是鮑雪燕不这样想，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许漾的。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既然如此，干嘛还要浪费彼此时间，去考虑一些有的没的，遥远却未知的事情？

鮑雪燕对于许漾的已读不回，很不开心，又很不甘心，于是在一次放学后将许漾约上天台，面对面地再一次告了白。

许漾问她真的想好了吗？他的家庭在班上也不是秘密。

鮑雪燕一听有戏，自然兴奋，说着“活在当下”，两个人的初吻就发生在这儿。


许漾能感受到她的视线，第一次在和女人的对视中感觉到了焦灼，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裴馥伸手抓他的衣服，用不上力，抓了一下又松了开来。

“你躲什么？”裴馥有点不满，借着酒劲：“我们好久没见了，叙叙旧？”

许漾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纤细嫩白的双手转向裴馥，女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睛里泛着璀璨光芒。

他见过她认真工作的样子，见过她温柔细语的样子，也见过了她像个炸毛的小狮子一样自卫的样子。

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勾着许漾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是他！

男人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出酒吧的时候，她就认出了他。

裴馥被他握着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男人结实宽厚的肩膀占满了她的眼。

她微信里有男人的联系方式，男人也有她的，可是默契的，两人自从康康最后一次输液后，就再也未曾联系。

那之后，偶尔裴馥也会想起他，可仅仅只是想想，记忆中的面容是有点模糊的，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男人结实的肌肉和小山一般的身高。

这一次见面，裴馥没想到自己居然一眼就认出了男人。

两人空气中偶尔的对视也都被他避了开去。

哦？……为何要躲？

他……也是记得她的，是吗？

裴馥轻轻咬了咬下唇，红艳艳的润唇忍不住扬起。冬夜寒冷，裴馥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发热，控制不住想要用手扇扇风。

在许漾掏出手机为她叫代驾的时候，裴馥决定主动出击，她不想和他在这样的夜里终结。

她倾身上前，压住自己乱了阵脚的心跳，却看到他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一步，有点不爽，用手覆上他大手里的手机，直言道：“你躲什么？我们好久没见了，叙叙旧？”

许漾听到这句话，心跳又快上几分，一下下在胸膛敲击着。

但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使他混沌昏暗的脑子降了温。

“你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吧？”许漾艰难地问出这句他绕在舌尖很久的问题。

裴馥顿了一会，微微耸耸肩：“分了。”

**

两人一进门就开始激烈的拥吻，十分钟前，他们找了一家距离近且看上去还不错的酒店。

裴馥用脚将房门勾上。吻得过于激烈……

裴馥伸手摸向许漾的裤腰，手有点抖，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却扯了几次都不得其法。

他伸出右手绕到她背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把馨香娇软带到了自己身前。

裴馥倒抽了口气，本能地扭动身体，可许漾搂得太紧了，将她整个人狠狠地压在他炽热的胸膛前，女人特有的妖媚和男人坚硬的皮肤时不时的磨蹭下，带起一阵难忍的酥麻。

许漾由上至下看她，眼珠黑得像洗过的玻璃珠，倒映着她整个人，红唇是饱满多汁的野生浆果，纤细白皙的锁骨起伏着，沁出汗珠。

“什么时候看到我的？”裴馥白润的指尖时有时无地恶作剧般剐蹭着许漾小麦色的皮肤，引起一阵酥麻。

“你一进酒吧。”许漾松了些手劲，指腹在她腕骨处轻轻揉捏。

裴馥笑了一声，随手拿起桌边的遥控器打开空调：“如果不是我遇到了麻烦，你是不准备出现在我面前咯？”

许漾看着她眼睛里掉落着的斑斓星芒，手指慢慢攀爬至光滑的脊背处，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影子里。


她有时候脾气火急火燎，找一个情绪稳定的另一半尤为重要。

丁鸿性格温柔，斯文有礼，做事有章法也挺尊重女性，家庭人口简单，没这么多七大姑八大姨。

最重要的是她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年近三十，喜不喜欢已经没这么重要。

荷尔蒙的互相吸引，固然美好，但是也就两三年的期限。

在她看来，人生嘛，相互适合，婚姻才能更加长久和稳定。

“好，先不说了，我还在客户家里呢，等我工作结束了就回去。”

许漾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女人的声音带着特有的魅惑。

他形容不出那种调调，但是每次听到都会格外的被吸引。

于尾音处缠绕上一抹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拐弯，那种细微的，几乎是下意识的音调，勾得人心里痒痒的，让许漾的心脏里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地挠动着，破土而出。

许漾的视线从裴馥的手机上移开，转向康康吊瓶里所剩不多的药液。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你老公？”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但是视线却刻意避开了裴馥。

“还不是，不过应该快了。”裴馥的声音平静，自然。

听到女人的回答，许漾撸着康康的动作一滞。

他没有很强的烟瘾，但此时特别想狠狠地吸上一口烟，来缓解胸口的压迫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般喘不上气。

他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却有种孤寂的委屈感。

吊瓶里的药液见底，裴馥站起身，柔软的腰肢微微前倾，使得她的上身更加贴近许漾，锁骨笔直且突出。

这个俯身的动作让女人身前的形状迎向他，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着，招摇着。

女人仿若没有发现自己对男人的影响力。

她专注地处理吊瓶，关闭滚轮，为康康拔针，酒精棉球止血。

许漾的目光暗了暗，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后挪了挪，试图与裴馥保持一些距离，以此来平复自己内心的骚动。

裴馥将口服药给康康喂完，又处理好废弃的医疗用品，整理完诊疗箱，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半多了。

许漾将康康放回他自己的窝，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发现出不了声。

“我先走了，明天康康还需要吊一天水，我来之前还是发消息给你。”

裴馥带好围巾穿上外套，走到大门处，转身挥挥手：“康康爸，别送了，你穿的单薄，外面冷，进去吧。”

许漾点点头，裴馥打开门，一步步身姿笔直，线条流畅地走出门外。走廊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艳丽的脸庞上，染上了些许柔和。许漾上前，覆上她刚刚松开的门把手，掌心紧了紧，也许是心理作用，把手上还有她留下的些许温度，就好像他们间接握手一般，许漾目送裴馥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米色风衣下的及膝红色毛呢连衣裙，像是叠加在一起的红色花苞，随风摆动，等待着绽放。

电梯缓缓下行。

明天是康康的最后一次治疗， 明天过后，他与裴医生的交集也就到此结束了吧？

许漾胸腔起伏两下，呼出一口浊气。

**

一月份的上海，气温不算很低，但是混合着江边城市独特的湿气，有种钻入骨缝的冷，尤其是到了晚上，妖风一吹，更是让裴馥冻得直打哆嗦，一路小跑着坐进车里，打开空调暖和了一会，才往自己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