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爷爷教我爸的，所以那些亲戚才这么肆无忌惮的找我。

给亲戚送花的这三年来，他们时不时的对我爸说些好听的话，给足了他面子，倒让他对爷爷的话更加言听必从了。

我贸然收钱没有跟他们商量，这个决定是对的。

大姑很会带节奏，加上有我爸撑腰，恐怕他们不会给钱。

但有人站我这边。

“都是亲戚给个一两百块钱咋了，能让你家破产吗？晚辈送你那么多花让你开心那么久，现在让你支持一下很难吗？这是雯雯的店，不是她爸的！”

从没发过言的舅舅突然冒泡替我说话，心情有些异样。

我妈之前说外婆那边的亲戚不用送，但我为了一视同仁都会一起送。

群收款舅舅第一个付了，接着阿姨舅妈她们也付了。

其他人不说话但也没付钱。

只是大姑和表姐突然就付了，其他人才开始动起来。

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既然他们给了，就当事情过去了。

年二六晚上，我爸叮嘱我明天一早就赶紧送去，别给大姑丢人。

他和爷爷不在那个群里，不知道我收钱的事，或许大姑以为由我爸出面就万事俱备。

我乖乖点头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出发去批发市场进货，迟迟没有回去。

大姑和我爸疯狂打电话过来，我全没接。

后面几天我没回去住，直接睡在店里。

他们订的花全送到了，钱也收回来了，算是一笔大订单。

我妈知道后欣慰的拍了拍我肩膀，又叹了口气。

但我心中像压了块石头。

除夕那天，我早早地下了班带着两盆花去爷爷家，爸妈两人一大早就过来了，现在我妈正和小婶在忙活着。

而家中男丁则在那泡茶抽烟聊天。

哦，大姑一家也在。

见我搬着花盆进来众人冷眼看着，爷爷叼着烟冷哼一声：“这花得给你钱吧？我们可不能占自家人便宜哦!”

爷爷这是在暗示我收钱的事，故意阴阳怪气。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我爸走到我身后猛地朝我膝盖后窝踹，我猝不及防跪倒在地，与冰冷的地板发出碰撞声。

膝盖处传来痛感，我忍不住尖叫出声。

又麻又痛的站不起来。

“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私自找亲戚要钱？让你大姑朋友店门口光秃秃的，丢人丢到家？你还有脸过年啊？”

我爸气急败坏训我，口水喷我脸上。

我撑在膝盖上仰视着他们，大姑一家得意的勾着嘴角。

“我开店做生意收钱不应该吗？大姑朋友找我订花订金要给百分之三十，钱莫不是在大姑那？”

大姑脸色微变，转而做出委屈表情，“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弟啊，是你说不用钱雯雯会安排好的，所以我没找那朋友要钱啊。怎么就变成我做坏人了？”

我爸马上接话：“不是跟你说了大姑朋友就是你朋友，不要收钱……”

我讥笑道：“可是大姑都付我钱了，凭什么她朋友不用钱？大姑你这朋友没钱还开什么店啊。”

大姑气噎了想说什么，被爷爷打断。




心里那颗压抑不满的种子已经发芽了。

我没有回复，他们便以为我答应了，大姑跳出来组织：“需要多加一份的来信息接龙，雯雯才方便做！”

没一会儿，要两份花的已经写下二十个人了。

我不禁苦笑，关掉手机不再看了。

第二天中午，群里共五十人，接龙有四十三人。

我默默地发起群收款，定金一百元。

“各位长辈们中午好，订单我已收到，会尽力在过年前完成送到大家手中。在此之前需要支付定金预留名额。

由于开店来免费送出订单较多，导致店里入不敷出，为了以后更好的发展，从今天起将收取费用。

考虑到各位长辈们还没光顾过小店的生意，在此希望长辈们给个机会照顾照顾，第一单会给到八五折的特别优惠，后续也将享受九折的折扣。期待大家的支持与光临！”

我将信息发出后，群里静默。

没多久大姑发出疑问：“雯雯，你发这么大段说的什么意思啊？我看不懂啊！”

堂叔回道：“以后不送花了呗，一束破花能倒什么店啊？”

表婶：“这意思怎么像在说我们害她店开不下去一样。”

表哥：“一束花而已这么小气干什么？”

潜水的成员陆续出来加入讨论，大多是在指责我的，突然收钱确实不太能接受。

但他们更不能接受的是，街坊邻居对他们的追捧和投来羡慕的眼神从此要断了。

昨晚想了一夜才决定发出来的，这三年在他们每人身上送的花有几千块，可连简单的朋友圈宣传都没替我发过。

我不想做亏本生意了。

大姑出来发声：“晚辈向长辈讨钱，真不像话！你爸不是这么教你的吧？晚点我会向他请教！”

“大家都不要付钱，生意不好是她技术不精，包得那么丑我早就想说了。雯雯你现在要做的是闭店进修学艺！”

表姐：“是啊，拍照都拿不出手，亲戚间还收钱，要我绝对不收。”

堵在胸口的火焰越燃越大，我之前那么尊敬大姑，主动让她挑自己喜欢的花；她朋友生日让我随便送一束我怕她没面子送了贵的品种。

表姐三十岁生日想要五十二朵卡布奇诺我也送了。

这两人却在这咬我一口。

我喘着粗气快速打字：“我的审美大家有目共睹，不是一个两个就说了算的。说拿不出手的那九宫图是什么？我没收钱，让大家误以为花成本低我利润高，哪有这么好赚的工作呢？

现在又加上送各位的朋友，一送就是四十三份，我不是做慈善项目的！我对各位长辈们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真正的亲戚是会伸出援手而不是落井下石。”

大姑：“别讲一大段一大段的，不是看你讲得多就有理。给大伙朋友送花是经过你爸同意的，这钱我不会给！”

我微微愣了愣，才明白是父亲给自己女儿挖的坑，别人的父母是担心孩子受累，而我爸丝毫不考虑我。

还有爷爷。

他大男子主义，我爸凡事都听他的，家里很多事情的决策都是经过爷爷之手。




临近过年，亲戚们又找我订年宵花。

自从开店后，过节过生日都默认我送花，一送就是三年。

而这次还夹杂着亲戚的各种朋友。

数了数，送出去的花比收费的还多，于是我决定收钱。

我爸得知后，硬逼着我一个个把钱退回去，说几朵破花我好意思收上百。

我爷爷说我贪财不懂人情，给他丢人，让我另外赔赠束花回去。

等我在爷爷的小卖部里拿包烟请他朋友时，连走两公里到我店里逼着我把烟要回来。

离过年越来越近，店里每天的订单都在增加。

正为这赚钱机会感到高兴时，有消息响起，我看了眼手机，头疼的闭上双眼。

这个群是按我爸要求建立起来的“亲戚免钱群”。

只要是沾点血缘关系的都在里面，而我负责给群里的每位在他们生日和各大节日时，送上一束祝福的鲜花。

“雯雯今年给我家多送一束吧？要显贵气一点的上档次的，是送给一位重要朋友的。辛苦！”

我瞬间皱眉，送一帮亲戚已经少赚很多了，怎么连不相干的人都来凑热闹甚至提要求？

自我开店以来，也不知怎的都默认我送花，钱没提过，要求是不断加的。

我跟家里人说最多只能打折，我爸将我臭骂一顿，说我脑子跟我妈一样不会变通，掉钱眼里去了。

自此，我送花变成了理所当然，而该送的礼却也不能少。

我还没回答，有人接话说也想替朋友多要一份。

“雯雯，我朋友挺喜欢你插的花，她认识的人多可以帮你发朋友圈宣传宣传。”加一个露牙嬉笑。

这不是打着宣传的旗号来白嫖我吗？

“我也有个朋友人脉圈广，雯雯你多送一束哦，姨帮你跟她说！”

“我有好几个这样的朋友，但我只要多一份！辛苦！”

“我也多来一份哈，他对花有点品味，不要送上次那种。麻烦了！”

突然间跟接了龙似的，一个个都在说自己有人脉广的朋友，让我多送一份。

我何尝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这是借花献佛。

明面上是替我宣传，实际上是他们想巴结这些有人脉的朋友。

他们也不穷啊，怎么都逮着我薅？

平常过节过生日我送的花一次不落，这便宜还没占够吗？

这三年来，他们带了多少人来我店里白嫖过！

当初我爸说现在亲戚间的情感太淡薄，送束花能拉近距离的话，那这花就送得有意义。

而我是把他们串联在一起的重要角色。

就这样带着这个想法，我任劳任怨送了三年。

但现在发现，他们变得理所应当而关系没有更加亲近。

前几天，我爸私自接下订单，让我在年二十七那天给大姑的朋友新店开业送花篮。

我以为一束，没想到是整个店的花都让我包了。

我正感叹着父亲和大姑终于给我介绍生意，可我爸却说：“那是你姑的好朋友，你批发价又没多少还计较这钱啊？”

我不愿意，为此去找了爷爷，他有话语权。

可他也是一样的话，还训了我一顿，大姑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做人要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