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哭这一场吧，为你的亲人好好哭一场，往后，可不许再哭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却又暖得人心头发颤。

我哽咽着，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谢谢你，齐安。”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像哄孩子般，缓声道：“许是冥冥中的缘分，林伯父和父皇年少时曾是好友，只可惜当年父皇突遭变故，被调离京城，没能来得及救下林伯父一家，只能悄悄收敛尸身，妥善安葬在此。”

我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指，轻轻抚过墓碑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像是在触碰亲人们的面庞。

好一会儿，我才起身，转头望向齐安，神色庄重而感激：“替我谢谢皇上，若不是他，我的家人在那场厄难里，恐怕连尸骨都难寻，只能曝尸荒野了。”

齐安只是将我轻轻拥入怀中：“道谢的话，要自己说才有诚意。”

10、

今日，红烛高照，喜乐盈门，是我与林善枝的大婚之日。

宾客散尽，我满心欢喜又满怀期待地踏入洞房，本想着能与她共度这甜蜜又珍贵的时光，谁承想，就在那花烛摇曳的关键时刻，林善枝身子一软，竟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刹那间，一阵天旋地转，我又一次和她互换了身体。

我定了定神，瞧见身旁的林善枝，她面庞泛着微微的红，神情满是无措，眼睛里还残留着几分惊慌失措。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原本满心的失落与无奈，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宠溺的笑，暗自想着：日子还长着呢，往后总有机会不让她再晕过去。

细细想来，这般奇异至极的事，如今好似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我和林善枝是注定的缘分，小的时候我们就定了娃娃亲。

兜兜转转还是她。

许是林伯父在天有灵。

这场离奇的遭遇，倒像是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造化。

前些日子，太医来请脉，一脸惊喜地告诉我，我那纠
觉得浑身乏力，艰难地开口：“怎么了？”

七皇子眼神瞬间冷厉如刀，咬着牙道：“你前脚刚走，送来的药里就真被人动了手脚。刚刚闹了好一番，是我大意了，没料到真有人敢再次下手。”

我心中一紧，忙问：“是谁？”

“我用了刑，有人扛不住招供是沈淑清，我已经吩咐下去，把她扣下了。”

七皇子握紧拳头，骨节泛白，可见其恼怒。

我却摇了摇头，虚弱又笃定地说：“不会是她，她没这个胆子。”

我太了解沈淑清了，她固然贪婪又恶毒，平日里也总是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可真要说到害人性命，她还没这份胆量。

曾经她故意撒谎污蔑我撞到她，可当那恶妇真把我打得皮开肉绽时，我分明瞧见她眼底藏不住的惧怕与震惊。

至于沈听言，他顶多对我的遭遇冷眼旁观，亲自动手害人，他也做不出来。

思来想去，我心底一片悲凉，涩声道：“是沈知行，我那好父亲。想来……我真的不是他亲生的。”

他对沈听言严厉有加，对沈淑清百般疼爱，唯独对我，从来只有冷漠。

虎毒尚不食子，哪有亲生父亲会这般害自己女儿的？”

七皇子听了，二话不说，立刻差人把沈知行抓了来。

沈知行一进屋子，瞧见我还活着，先是一愣，旋即满脸狰狞，冷哼道：“你这孽障居然没死！”

而后他转头看向七皇子，又换上一副委屈又傲慢的嘴脸，“殿下，臣身为朝廷命官，您这般行事，可有证据？就算您是皇子，也没权力随意羁押我这四品大员吧？”

他还故意扫视一圈周围的侍卫，阴阳怪气地说，“莫不是您还想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也不知太子殿下知晓您这番行径否？”

我心中一阵慌乱，伸手紧紧握住七皇子的手，近乎哀求地轻声说：“不必了，你带我回皇子府好不好？”

我实在不愿再纠缠下去，更不想七皇子因为我，惹上更多麻烦。

听言刚在这儿闹了一场，我大概都清楚了。”

我神色一窘，满心愧疚，低下头去。

七皇子瞅见我这副模样，眉头一皱，神情严肃起来：“别摆出这副小媳妇似的神态，我平日里可没这么忸怩。”

我抬手揉了揉脸，努力把表情调整得冷峻些，说道：“我刚碰到太子了，跑得急，才没被识破。”

他听闻，微微皱眉，缓声叮嘱：“你只要冷着脸就行，我平日里没太多额外的表情和动作，简单来说，就是少言少语，多看书，别四处晃悠。”

我两世为人，却从未出过府门，对七皇子在外的名声一无所知，只能乖乖点头。

后来才晓得，他是因为太医早早断言他身体孱弱，活不过四十，所以刻意与旁人保持距离，生怕临了时徒增眷恋不舍。

正说着，沈家众人听闻七皇子驾临，火急火燎地赶来请安。

我冷眼瞧着父亲领着沈听言和沈淑清走进来，“扑通”一声齐齐跪下行礼。

我就那么冷冰冰地盯着他们，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抬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沈父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神色惴惴，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七殿下此来有何吩咐？”

我瞥了一眼七皇子，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寒声质问：“听闻沈家苛待嫡女，本皇子倒好奇，沈侍郎是怎么坐稳礼部侍郎这个位置的？”

沈父脸色瞬间煞白，慌慌张张地又跪了下去，连连摆手道：“殿下，臣为官向来兢兢业业，实在是疏忽了后宅之事……”

我目光如刀，直直刺向他，他忙不迭接着说：“从今日起，臣必定好好整顿后宅，多多关照小女。”

我视线又转向沈听言和沈淑清，冷声道：“沈小姐重伤未愈，需得静养。”

沈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臣定然不会让人打搅小女养伤。”

余光里，我瞥见七皇子脸色陡然变得极为苍白，当下心急，赶忙挥挥手：“行了，你们下去吧，我与沈小姐还有话说。”我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因果循环，就到此为止吧。齐安，你把沈知行的罪证呈给皇上，至于他是生是死，就看圣意了。”

齐安站起身，将我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轻声道：“好，都听你的。不管怎样，往后有我在你身边。”

9、

沈知行被罢官的消息传来，我只是淡淡听着，并无太多波澜。

可谁能想到，第二日，他竟步了当年那女子的后尘，自缢而去。

听闻这个消息时，我心里空落落的，好似千帆过尽，什么情绪都没剩下。

林家早没了，姑姑也不在人世，沈听言好歹是姑姑留在这世上的一点血脉，我怎么能、又怎么忍心让整个沈家陪葬呢？

罢了，一切都该画上句号了，沈知行死了，沈家也败落，往后，他们的生死于我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浮云。

这些日子，我满心沉重，像是被阴霾死死笼罩，脸上没了半分笑意。

齐安瞧在眼里，急在心头。

一日，他不由分说地拉过我，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庄子前。

我原以为，他只是带我来这儿散散心，便默默跟着他。

绕过庄子，沿着蜿蜒小路往山顶走去。

一路上，齐安紧紧牵着我的手，似是要给我力量。

待走到山顶，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一座座坟包错落林立，冰冷的墓碑上，刻着“林家谏止之墓林家元晦之墓林家自蘅之墓”……

密密麻麻，足有数十座。

那一刻，积攒许久的悲恸如汹涌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泪水夺眶而出，肆意流淌在脸颊。

我泪眼朦胧地看向齐安，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轻轻拉了拉我的手，没有抬手替我擦泪，只是凝视着我，目光里满是疼惜与温柔，轻声说道
我惊喜地看向他，他伸手轻轻抹去我嘴角的残渣，柔声道：“好吃就行。”

我们还去了茶馆。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我听得入神，偶尔偏头，撞上他凝视我的目光，那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温柔，烫得我心口发烫，忙不迭低下头去。

从茶馆出来，他拉着我去了静安寺，漫山遍野的红枫如诗如画，他站在我身旁，轻轻牵起我的手。

回程时他先扶我上马，而后自己利落翻身上来，从身后环住我，在我耳边低语：“抱紧咯。”

马蹄扬起尘土，我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不知是因为疾驰还是身后的他。

很快，齐安查清了我的身世。

那天，他走进屋子，神色有些复杂，脚步也比平日沉重。

我敏锐察觉到不对，心一下子揪起来，忙迎上去，拉住他的衣袖，焦虑地问：“怎么了，是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似是安抚，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你是林家的女儿，你的母亲，其实是你的姑姑。你生父是林谏止，乃林家长子。”

他顿了顿，看着我愈发震惊的眼神，接着说道，“林家在先帝晚年遭人陷害，除了出嫁的女子，满门被处斩。你姑姑她不忍心，用自己的女儿换出了你。父皇登基时，已经为林家平反，只是……林家如今除了你，再没旁人了。”

我呆立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沈知行呢？”

齐安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轻轻将我拉到椅子旁坐下，才又说道：“我查了当年的卷宗，也派人仔仔细细查了沈知行。沈知行娶你姑姑之前，有个青梅竹马，为了仕途，他狠心抛弃那女子，结果大婚第二日，那女子性烈，便自缢身亡了。想来，他把这笔账算到了林家头上，再加上你生父为人刚正不阿，在仕途上从不肯帮衬他……”

我攥紧衣角，指尖泛白，心中五味杂陈。

齐安蹲下身，仰头看着我，目光真挚又热烈：“你想怎么做，我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