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何兰兰手中的离婚报告上。

何兰兰自然知道他的顾虑，状似无意的将人往屋里带。

“哎呀都别杵着了，我灶上还炖着鱼呢。对了，瑞寒啊，我记得要拿到离婚证，得先提交夫妻双方都签字的离婚报告啊，秋音有把离婚报告拿给你签字吗？”

闻言，肖瑞寒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沉着脸摇摇头：“没有。”

是啊，没有他的签字，离婚报告都批不了，怎么可能有离婚证？

呵。

何秋音。

扯谎都不想想怎么扯的像话一点。

还带着平安一起胡闹！

果然肖平安跟着何秋音学的满口是慌，小小年纪，还学会演戏了。

等他们回来，他一定好好警告平安一番，再跟着他妈妈胡闹，下次罚跪就不止两个小时了！

看到肖瑞寒脸色低沉的样子，何兰兰唇角一勾，知道已经糊弄过去了。

何母见此，拉着李思寒进了屋，特意从包裹里拿出一大包糖来，意有所指般的作对比。

“看看咱们思寒，可爱又懂事，就算被欺负了还是以德报怨，平安要是下次还欺负你，可得跟姥姥说，姥姥替你教训他，来，姥姥跟你带了一大包奶糖，大白兔的！吃！”

说着就剥了糖皮塞了两颗到李思寒嘴里。

何兰兰无奈的喊了声“妈”，然后看向肖瑞寒：“你别听妈乱说，她才不舍得教训，平安跟思寒打架也是闹着玩，你也别往心里去，别到时候真回家收拾平安去了。”

“你让孩子跪那两个小时我到现在还心疼的厉害呢。”

肖瑞寒闻言，深深看了何兰兰一眼：“秋音跟你一母同胞，怎么性格这么不同？不如你半分，教导孩子也净会惯着。”3

何兰兰“嗐”了一声，摇了摇头，眼珠一转。

她一边往盘子里盛着鱼，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肖瑞寒：“对了，现在外面都传平安死了，会不会是真的，若平安要是真的……”

肖瑞寒想都没想，想到这是何秋音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就为了让他担心，不由得沉着脸道：“那也是他没福气。”

闻言，何兰兰一怔，显然都没料到肖瑞寒会这么说。

随即她嘴角勾起隐秘的笑意，点了点头：“话也不能那么说。”

说罢，她又看向何母和李思寒这一对嬉闹的祖孙俩，一脸无奈的冲肖瑞寒怒了努嘴。

“都说姥姥疼外孙，从前妈寄来的糖都把思寒的牙都吃坏了，嚷嚷着疼也还要吃，真是拿他没办法！”

姥姥疼外孙。

肖瑞寒一怔，何秋音好像从来没收到过京市寄来的东西。

肖瑞寒心底一闪而过的心疼。

算了，等津贴开出来，他去给肖平安再买一罐就是了。

谁叫他顽劣的外婆都不喜欢，自然不会想着他。

这么一想，平安似乎从来都还没吃过奶糖。

不过，肖平安这就四岁了，吃多了牙坏了怎么办？

算了，还是不买了，不然何秋音肯定会没有节制的让平安吃。

肖瑞寒伸手帮何兰兰端着菜，一边替李思寒说话：“思寒大了，知道姥姥疼他，自然不愿意辜负姥姥的好意，日子苦，让思寒多吃点甜滋味儿，你也别太管着了。”

何兰兰看着肖瑞寒的背影，心里得意。

也不知道何秋音要是看到这一幕，心里会不会疼死。

就算现在外面都在传平安死了又怎么样？

她以为离婚了就能让肖瑞寒跟她撕破脸了吗？

呵。

结了四年婚的丈夫，对何秋音一点信任都没有。

而她何兰兰只需要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肖瑞寒完全无条件的信她所说。

何秋音，你拿什么跟我斗啊？





他疯了般往何兰兰的住所跑，要一个肯定。

一路上，肖瑞寒绷着心，都不敢多想事情真相。

如果平安真的死了……

如果何秋音真的没有说谎，那他这一个月来的一次次斥责，一次次的不信任，该是多伤人？

何秋音又有多绝望？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终于，到了何兰兰母子住所。

肖瑞寒刚要进门，就见何母满脸喜色拎着一张离婚证跨出门，见了他更是激动——

“女婿你回来了！你和何秋音终于离婚了，听说那个死丫头带着肖平安的骨灰离开了，以后你就能和兰兰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再也没有人打扰了！”

闻言，肖瑞寒浑身僵硬。

何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生硬的从何母手里接过离婚证，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妈，你这是哪儿来的？”

何母吓了一跳：“刚刚有个中年妇女，说是你们军区的政委媳妇，她给我的，还说，另一张离婚证已经被何秋音带走了……”

肖瑞寒整个人都发抖。

他正想认真看离婚证上的组织盖章，便被匆匆赶来的何兰兰掠走。

“妈你别乱说，政委媳妇早上去市里开会了，你去哪儿看见她了？”

“瑞寒你回来了？我咋听现在外面都传平安死了？我分明看见何秋音瘸着腿还上火车了，手里还牵着平安那小家伙呢。”

说着，她在肖瑞寒看不到的角度忙冲何母眨眼睛：“妈你也是，别人说啥你听啥，秋音正跟瑞寒闹呢，指不定找人演戏骗人呢。”

“你倒好，也听她故意让人传出去的闲话让瑞寒糟心是不是？”

何母见此，连磕磕巴巴的应道：“我听别人说的，我还以为何秋音是自以为对不住你们俩，才走的，哎呀我也是老了，净听别人撺掇了……”

原来又是何秋音故意传出去的闲话。

肖瑞寒浑身的气压都低了下去，何兰兰见状，又使了个眼色给李思寒。

李思寒接收到信号，果断挺着圆润的身躯朝肖瑞寒跑来：“小姨真坏，居然说平安死了，平安总打我呢，他那么强壮怎么可能会死？而且就算他被人欺负了，虽然他总打我，但我也一定会保护他的！”7

看着懂事的李思寒，肖瑞寒心中叹口气。

若是平安有思寒一半懂事就好了。

思寒就连样子都比平安有福，吃的浑圆。

不像平安，一眼看过去瘦小的都不像三岁孩子。

瘦小……

肖瑞寒又看了眼壮实的李思寒。

心里渐渐升起疑影儿，平安真的能打得过思寒吗？还把思寒推倒受伤？

明明肖平安自己弱的都像风一吹就能倒……

他摇摇头，不再细想。

兰兰那么善良的人难道还会骗他不成？

何母看着懂事的外孙也是一脸欣慰：“瞧瞧，还得是思寒，不像平安那么顽劣……”

肖瑞寒欲言又止，想替儿子维护一句的话终究也没说出口来。

和思寒比起来，平安确实……更顽劣些。

不然，怎么会没见过面的外婆都这么说他呢。

兰兰都说亲眼看见何秋音上了火车带着平安走了。

他又突然想起来借调一事。

肯定又是何秋音故意联合那么多人，想骗取他的注意。

肖瑞寒终于松了口气。

可……离婚证……又怎么说？





看着何秋音一直平静，没有半点要闹的意思，肖瑞寒脸上的笑意都明显了。

“明天就是平安生日了，总把他放在托教所也不好，咱们明天把儿子接回来，恰好你妈到了，我们一起给他过个生日。”

“他不是喜欢生日蛋糕吗？我给兰兰买了一篮子鸡蛋，她恰好会做，答应会给平安做一个大蛋糕，保管平安喜欢。”

“好了，我都记下了。”

何秋音实在听不下去，她不止一次说过，平安死了。

肖瑞寒还是不放在心上。

如今，她也没有力气再解释。

只委婉赶人：“你不是说我妈今晚到，你应该要去接人吧？去忙正事吧。”

她的平安，已经永远留在了三岁。

不需要过生日了。

肖瑞寒大概真的忙，只是挤出时间来医院交代她这些事。

所以也的确没多留。

临走前还说：“我把手头的任务忙完，就去车站接你妈，要是接到人的时间早，我就带她来医院看你。”

但后来，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

何秋音今天上午10点的火车。

现在，已经早上6点，肖瑞寒都没再出现。

她早就料到他们不会来。

毕竟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被喜欢过。

何秋音抱紧小小的骨灰坛。

没有关系，以后有平安陪着，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迎着早上的第一缕阳光，何秋音一瘸一拐出了院，找上了军区政委，领到了组织审批的离婚证。

离开时，政委媳妇还劝：“这就走了？我听说肖团长接你妈去了，你不等他们回来，告个别吗？”

何秋音摇了摇头，声音清冷而坚定：“不用了。”

对她来说，每一次平静地面对肖瑞寒，都是告别。

不远处，背着包的闺蜜陈雪冲何秋音招手：“车来了，我们该走了！”

何秋音笑着抱紧骨灰坛：“平安，咱们走。”

迎着光朝前走，她再也没有回头。

……

下午。

肖瑞寒终于忙完回到军区。

昨天刚离开医院，他就接到了临时任务，只好派其他人去接何母，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到了家属院。

想着，他正巧路过军区幼儿托教所门口，便顺手走了进去。

冲门口的老师说：“老师您好，我是肖平安的阿爸，孩子妈妈有没有来接人？我们打算把孩子带回去过生日？”

谁知话落，老师一脸古怪睨向他：“你烧糊涂了吗？肖平安一个月前就死了，头七那天都烧成灰了！你怎么还来我们这要人？”

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让肖瑞寒整个人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

一时间，何秋音绝望破碎模样涌上脑海——

�肖瑞寒，平安已经死了7天，就死在被你罚跪那天晚上！

�你儿子死了。

�肖瑞寒！平安临死都还在等着你去看他！可你呢？你帮着外人害死了你的儿子，午夜梦回你就不会亏心吗？

“不……不可能……”

肖瑞寒踉跄着后退，部队最坚韧厉害的尖刀兵，此刻站都站不稳。

“一定是老师记错了，兰兰明明看见平安在托教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