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姐，终于到这一天了。”

身边的女孩歪着头看着我，她像当年那样摸了摸我的脑袋。

“小铁娃，长高了。”

那一日，村里血流成河，所有欺负过小雅姐的村民无一幸免，全部被摘了脑袋。

冲天的怨气让我们村子方圆几公里都没有活物敢靠近。

血雨下了三天三夜，当太阳光重新洒落大地时，小雅姐大仇得报，执念得解，终于消散于天地间，彻底解脱了。

而村子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

“人都死光了，能不安静吗？”

脸色苍白的陈瘸子没好气地打断了我的感慨。

小雅姐并未对他下死手，那天毛笔断裂后他便也逃了出来，只是元气大伤，身子难免有些虚弱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对我说实话，你爷也是，你们一家子都是骗子。”

我低头笑笑，默认了他的这句话。

“那就麻烦陈叔了，帮小雅姐找家人的事情。”

陈瘸子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牛车逐渐驶离村子，村头那棵吊死大伯的树在我的眼里越来越小。

“再见了。”

我轻声说着。

忽有微风吹过树林，飒飒回应。

小雅姐去了。

当时我意识到了不对，便也偷偷跟了上去，不曾想见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周围的林子里围了一大圈村民，几乎全村的青壮年都在。

而在他们中间，淋着雨的大伯将面目全非的小雅姐丢进了他挖好的泥坑里。

发现这一幕的我爸瞬间就红了眼，他冲上前就和大伯扭打在了一起，我妈忙上前帮忙。

不曾想心狠的大伯竟直接将我爸和我妈往山崖边狠狠推去。

我爸和我妈手快，忙抓住了崖边的枯树干。

可那群畜生并没有就此作罢。

他们走上前，一人一脚踩在了我爸妈的手指上。

我眼睁睁看着我爸和我妈惨叫着跌落山崖。

我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转头就跑回家躲了起来，一整个夜晚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生怕大伯找上门来灭口。

可第二天，大伯却自己吊死在了村头的树上。

我前去确认的时候，见到了树底下站着的小雅姐，大家似乎都看不见她。

小雅姐将我叫到一边，让我不要害怕，又让我把家里的那支毛笔拿来递给了她。

她拿到毛笔后朝我轻轻一挥，我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彻底失去了那段记忆，而小雅姐，也被赶来的陈瘸子设法关在了后山里。

我爷和我说我爸妈是意外滑下山死的，我便也信了。

直到那天在屋子里，小雅姐拉着我的手再次写下我名字的时候，这段记忆才被重新唤醒。

如今面对这帮村民，我的内心自然没有丝毫怜悯。

十一

随着我将那张写有我名字的白纸展开，阵法当中的毛笔啪的一声碎了。

黑雾瞬间挣脱阵法来到了我身边，变成了小雅姐最初的模样，如今的我已经有她肩头高了。

在她写下我的名字后，怨气载体早就从毛笔上转移了大半出来。

我手上的这张白纸，才是小雅姐真正的“遗物”。
子也端着鸡汤从我们身边走过，她朝爷爷微微点头，随后又低头冲我一笑。

只一个瞬间，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似乎碎裂开来，仿佛刚拼凑缝合好一般，没有一点血色。

我死死抓住我爷的衣服，将头埋进他的大衣，不敢再看。

另一边终于传来关门声，隐约还能听见堂哥的抱怨。

“让你煮个鸡汤去那么久，老子都饿坏了！”

……

我爷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抱着我走回了卧室。

二

“铁娃，你果真见到你嫂子满脸是血了？”

蜡烛昏黄的灯光下，我爷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点点头，将刚才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爷。

我爷听完后皱起了眉头，在屋里来回转圈。

“你堂哥这回把我们都害惨了！”

“当初就说过不要上后山，那里过去是什么地方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爷说着，抽了口旱烟。

我将自己全身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边。

后山在很久之前是乱葬岗，我爷经常拿那里的鬼故事吓我。

“只能先用老方法试试了。”

我爷叹了口气，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在里边翻找了起来。

这时屋内的蜡烛忽然闪了一下，不知是否是错觉，我见到我爷背后的木头墙上浮现出了一张人脸。

那人脸朝我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后很快又隐匿而去。

我忙将被子的最后一丝缝隙盖住，大声提醒我爷鬼又来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在被子里昏沉睡去，醒来时发现我爷还坐在床前，桌上的蜡烛已经快烧完了。

看样子他竟是一夜未眠，桌上多出了四个纸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中间还扛着一顶轿子。

奇怪的是这四个纸人都点了眼睛，在我看向他们时，他们似乎也都在悄悄观察着我。

“爷。”

我喊了一声，可我爷却转过
p>说完他朝我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随后转身准备起了东西。

“天意吗……”

我留在原地，喃喃自语。

九

天色渐暗，伴随着阵阵雷鸣，笼罩在村子上空的乌云终于落下雨来。

只不过，这雨是血色的。

随着血雨的落下，我家的房子也不断往外冒出黑雾，逐渐朝着村长家的方向席卷而来。

距离越来越近，黑雾中也传来了当初那位女学生的哭泣声。

村民当中有人慌了神，忙去催促陈瘸子。

“还没好吗，慢死了！那女鬼都要过来了！”

“你当初学本事怎么不再用功一点！”

我躲在村长家的阁楼里，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随着陈瘸子最后一笔落下，一个用鲜血绘成的复杂阵法诞生。

他将那毛笔放进阵法中央，嘴里念念有词。

不多时，那团黑雾便被引入了阵法里。

围观人群纷纷叫好，可陈瘸子却及时出言打断了他们。

“接下来需要献祭的人走进那团黑雾里。”

“速度要快，我这阵法可坚持不了多久。”

说话间，那团黑雾在阵法里不断冲撞嘶吼，很快就将边缘撞出了一道裂痕。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竟是无赖张三走了出来。

他问陈瘸子：“走进去就好了吗？后续你还要不要念咒什么的。”

陈瘸子摇摇头，答道：“走进去，阵法自会启动。”

张三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猛地窜到陈瘸子的背后，用力将陈瘸子往阵法方向推去。

陈瘸子反应不及，加上腿上的符咒早已失效，就这样被推入了那团黑雾里。

在最后的时刻，他将目光转向了在阁楼偷看的我，眼里饱含深意。

片刻过后，黑雾不断往外喷出鲜血，阵法一时光芒大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里收缩。

“死瘸子，叫你
装，我呸。”

张三朝地上吐了口痰，随后朝众村民得意地挑了挑眉。

“死了好啊，这下就没人知道村子里的事了。”

“是啊，死了好啊。”

村民们如释重负，开始商量起了今天的晚饭。

我从阁楼缓步走下，冷冷地望着他们。

天意会站在哪边我不知道，但我并不希望他们能活着。

那张用红色笔迹写有“铁娃”二字的白纸被我从怀里拿了出来。

我其实早就想起来了，当年小雅姐的遭遇，以及我父母那所谓的意外死亡。

十

当年小雅姐，也就是我爷信里提到的那个女学生。

她被村长买回家后过了一段饱受折磨的日子。

我妈心善，看不下去，最终和我爸一商量，花了两倍的价钱将小雅姐从村长那买了过来。

原本他们计划隔天就将她送回去的，不料那阵子一连下了一整个月的暴雨，山路根本没法走，只好收留她在我家先住着。

我也是那个时候认识小雅姐的，她很有礼貌，言行举止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妈和我说这叫大家闺秀，让我跟着小雅姐多学点。

正好当时我妈有套珍藏的毛笔工具，便拿了出来，让我跟着小雅姐学写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有一个月，我也将小雅姐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对待。

那天雨变小了，我爸我和妈说他们两个先去探探路，合适的话，第二天就将小雅姐送回去。

我记得小雅姐听完可高兴了，我从没见过她这么开心。

可爸妈出门没多久，一身酒气的大伯便走了进来，他直接抓住了小雅姐的手，说送她回家。

小雅姐很开心就跟着去了，大伯不让我跟着，我只能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约莫两个小时后，在门口有些失落的我等到了父母回来的身影。

他们听说小雅姐被大伯带走后，瞬间慌了神，转身又出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