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见人就喊，声音脆生稚嫩。

“孤儿！孤儿！”

“你说什么呢！”旁边的人瞬间变了脸色，惊慌失措地捂住小孩的嘴巴。

还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脸上本来轻微的笑意彻底消失，孟意看着他们。

沉默许久，她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多少钱？”

……

拐过几条弯弯绕绕的小巷子，孟意掏出钥匙，打开破烂的小门。

走进去后再仔细锁上，她随手把背包丢在地上，放松全身扑进床上。

“呼！”

实在是憋不住气，她抬头重新恢复呼吸。

眼睛倒映着一轮幽静的月亮。

“真让人生气啊。”

她把手拍在床上，木板瞬间传来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隔天，女孩气势汹汹地冲进老师办公室。

不用再装出礼貌的乖孩子样子，她直接把这个道貌岸然老师的领子拎起来。

“李程住在哪里？”

漆黑的眼睛沉得可怕。

“在……”

他哆嗦着开口。

“嗒嗒嗒。”

敲门，没有人应。

“李程，李程。”

叫名字，没人应。

“嘭！”

想到什么，孟意收回脚，略微急促地地从被打开的门走进去。

其实她这种忽然的想法，多半是杞人忧天，大惊小怪。

但是有两次意外，一次是对火灾里烟雾的预感，她失去了家人。

一次是现在……

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少年，地上的血凝固成了地板的一部分，身上的也已经形成干枯的血痂。

他就这样蜷缩地躺在那里，胸膛毫无动静，脸色异常苍白。

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谁！”

一声怒喝，全身都是肥肉，满身酒气的男人醉醺醺地晃着出来。

看到自己房间里
话呢听见了吗？啊？！”

不等所有人反应，他把手里的脑袋猛地“嘭！”撞到书桌角上，粘稠的血液瞬间在桌角形成丝丝潺潺流水。

周围的人也被这巨大的动作震得退开几步，震惊了几秒，才忽然发出轰鸣的欢呼声。

“牛哇牛哇！”

“艹，这血量流得太有那什么了……哦对，艺术！太有艺术了！”

“哈哈哈你这崽子从哪学的词，笑死我了！”

……

地上的少年睁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除开那一瞬间生理性的剧烈疼痛让他下意识皱眉外，没有任何表情。

头顶上，甚至是四面八方都是密不透风的臭骂声和拳头。

他把眼睛聚焦在遮住人的刘海上，默默地数着上课铃的声音。

就像茧里的蝴蝶一样，他也最擅长等待。

“你们把我的桌子撞歪了。”

冰冷如玉的女声在刺耳的笑骂声中异常突兀。

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出话。“你说什么？”

孟意直视着前面一群流里流气的人，表情平淡。

“我说，你们把我的桌子撞歪了。”

“听清了吧。”

最靠近孟意的女孩最先反应过来，懵然的脸逐渐凶狠起来。

“你这个臭婊子说什么！”

手上的修眉刀也一同刺过去，方向是那双清亮的眼睛。

握着修眉刀的手被固定住，女孩幽潭般眼眸涌上冷色。

她扭动对方的手腕，修眉刀迅速往前送，那个女孩的脸被刀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啊啊啊啊！”

女孩崩溃嘶吼，手脚无目的地胡乱摆，一群人乱作一团。

“靠，还看什么？上啊！”

有几个没有被影响到的人，迅速出声，心脏里的怒气和烦躁相融。

这下，蓄满恶意的眼珠子，粘着的对象转向了女孩。

有的盯着大腿，有的拿着小刀对
>夜色爬满周围，足足在沉寂的流动时间里待了许久，少年才慢吞吞地起身。

他没有选择移动女孩的椅子，而是踩上自己的椅子，再踩上自己的书桌。

摆动着手做了好几个起跳动作，深吸一口气，少年越过女孩的书桌，跳下来。

因为脚下袭来剧烈的反力，落地的身体踉跄了几下。

双手抱着自己的书包，这里装着他所有的东西。

低头，迈着女孩相差无几的力度，他停在门口的门框下面。

回头，在一片静寂的黑暗中，看了一眼女孩的座位。

“好听。”

轻轻的，嘶哑的少年音最终留给了静寂。

……

踩过泥泞的小道，孟意今天没有再看到自己座位上的恶作剧。

只有一头血淋淋的少年软绵无力地趴在她的桌上，不省人事。

她甚至觉得，那些浓密的睫毛都被染成红色。

孟意抿紧嘴。

女孩没有质问是谁干的，也没有对着教室发疯大喊大叫。

她只是把书包在座位上放好，再把每一个的手臂折断，面无表情地听着让人心烦的哀嚎声……

睁开眼是花白的墙皮，李程在一片消毒水味的笼罩下醒来，他觉得好闻，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眨眨眼，慢半拍地转动眼珠。

高瘦的女孩站在窗边，风吹得连短发也飘逸起来。

细长的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烟，嘴唇吐出的烟雾被外面的微风带走。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睛难得带上肆野的落拓，像是荒漠中的玉石。

李程不自觉地把自己的下巴缩进去，眼神开始乱晃。

“没有……”

蚊子一样嗡嗡嗡的。

“噗嗤。”

孟意眼眸弯起，悠悠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她把烟头的火光磨灭，烟蒂被扔进病床边的垃圾桶。

女孩
面忽然出现的陌生人，脸上生出浓厚的怒气。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肯定是来偷酒的……偷我的酒……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男人自己喋喋不休着一统，边举起已经喝空的酒瓶，手囫囵着砸过来。

孟意轻轻掀开眼皮，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地盯着他。

“嘭！”

男人倒地，被硬生生痛得醒酒。

她把锋利的刀抵在他脖子上，一点点把问题问出来。

“李程是你动手打的吗？”

“为什么打他？”

“你是李程的谁？”

“李程现在……死了吗？”

被吓得尿失禁的男人忙颤抖着回答，除了最后一个。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最后孟意没把人脖子抹掉，只不过还是打了个半死。

她不敢再耽误，只能忍着一腔蚂蚁咬噬的恐惧，把人抱着往医院方向冲过去。

深夜的街道静得可怕，怀里安静的人冰冷刺骨。

她不敢摸他的心脏，怕里面也是外面一样的静寂。

孟意的脚步往某个方向跑得又急又快，但心里的空白的茫然越来越浓重。

是因为周末没有任何理由地出门，被继父认为偷懒，所以被打。

打着打着，打累了就没再打了……

打得时候没有叫也没有哭，所以才会以为没什么事……

女孩脑海里回响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烈。

“呼呼呼。”

孟意喘着粗气。

她抿紧嘴，压抑着喉咙里面沉重的酸意，用力眨着眼，不允许泪水模糊自己的视线。

这个夜晚，怎么这么长啊

……

“那天晚上，我好像听见你哭了……有吗？”

少年水润的眼眸藏着不安和期待，停下编着辫子的动作。

孟意没有回答，把从肩膀伸出来的脑袋推了回去。

“不想说。”神都没有看过这个位置。

孟意面无表情，没有理会他们的吵闹，一如既往地把书本拿出来，顺便把里面的刀拿出来。

摆在桌面上。

眼睛仔细巡视着桌肚，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一个略皱的止血贴被放在上面，她一愣，疑惑地拿出来。

窸窸窣窣的轻微声被旁边低头写字的少年注意着，忍不住屏息。

笔尖滴下墨，前面几个字都写错了。

“淤青要用药酒，止血贴没什么用。”

少年愣愣转头，触及那双清冷的眼眸后一滞，他睁大眼迅速把头转回来。

手上的笔一刻不停地划划划。

他呼吸急促起来。

划划划。

旁边又传来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划划……停下，少年左手按住颤抖得厉害的右手。

却发现原来自己全身都在抖。

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黑板，不断深入、深入，然后失焦，再重新聚焦……循环往复。

孟意看着他的清瘦得像纸片一样的侧身，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少年的声音。

“……”

她把头转了回去，翻开笔记本，拿起手边的笔，准备整理出课堂内容的思维导图。

只剩最后一个字，孟意把它写上去。她端详着密密麻麻页面上的字体，暗自满意。

又是好好学习的一天。

放学铃再次响起，孟意伸了个懒腰，收拾书桌上的东西准备回家。

“李程……”

要不是她的听力比一般人好，孟意看着姿势不变的少年，会以为那两个蚊子一样的字是幻听。

她好笑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依旧低头好像被做成标本的少年。

“李程。”

冷淡的声音含着笑意，听到自己的名字，李程全身失重般眩晕起来。

“我叫孟意。”

女孩留下这句话后，离开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