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你搬家好不好？”十六岁的我这样问他。

那时的少年已经有了美人初长成的模样。

眉眼清俊如画，金丝框的眼镜不显呆笨却显儒雅，蓝白的校服在他身上也是服帖合身，比太多人包括我穿着都好看。

周洋没说话，他吃完我贿赂的冰棍，拍了拍手上的水渍往自个儿家走。

我干出了贿赂这种事说明我就是非要达到目的不可的，我站在弄堂口喊：“周洋！我喜欢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喜欢你！”

弄堂深，还有回音，整个梅花88弄都将听到我这声告白。

难得，呆滞这种词也出现在了周洋脸上，他唇上还有冰棍留下的红艳，微张着，眼睛瞪得像铜铃。

嘻嘻，我笑得张狂且邪恶。

周洋妈妈是个不得志的艺术家，事业失败后就拿儿子当唯一作品，力求完美。

那这么完美的艺术品嘛，总不能让我这个黄毛丫头拐上歪路，他们连夜，不对，隔周搬的家，叫了三辆货车搬走的。

周洋搬走的时候我还在上课，放学回去看着他家不会再亮起灯火的窗口，心里并没有从此整条弄堂我最优秀的快乐，相反的，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

但那时候错在何处我并不晓得。

3

周洋搬家转学后，我往后许多年都没在再见过他，因为匆忙，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他好像一场绚烂又短暂的梦。

我只有偶尔翻开相册，才会想起——奥，我曾经有个邻居，优秀帅气，那是我青春时期萌发的第一颗嫩芽。

一颗被我自己搞黄的嫩芽。

再见周洋，是大学快毕业时候的老乡会，他还是优秀耀眼，引得整个老乡会的姑娘都蜂拥上去加他微信，当然了，不包括我。

我在角落里，窥探月亮。

他是我年少的欢喜，这份欢喜，在我刻意遗忘的土地上，在我无意的美化下，长成了苍天巨木。

但树长再高，能触碰到月亮吗？

唔
得很累，我特别心疼她，我希望她以后不要再这么累了。

还有，我很爱我妈妈。”

“我真的很爱她。”我对叙渡说。

叙渡可能为了破除人机感，打了个哈欠，闷声闷气地提醒我：“还有个人能选。”

没什么好选的，但机会浪费也可惜，我便随便圈了个名字，徐若薇。

她是我闺蜜，曾经的。

6

我和徐若薇做朋友的日子，要从四岁的向日葵小班算起。

我家就我妈和我，她家可不一样，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满当当一屋子人。

我去她家做客玩耍，一大家子都热情非凡，将我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我不羡慕她家的热闹，她倒是羡慕我家的清净，隔三差五地来我家，吃我的小饼干，看我的小人书，然后到点了回家吃饭。

那时候她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好朋友是周洋。

她回去之后我悄悄跟周洋说：“薇薇都快把我的小饼干吃完了，我才吃了一块。”

小小的周洋梳着西瓜头，看了看我只剩两片的饼干盒子，动手将小饼干掏了出来，一起塞进我嘴里。

然后拍干净指尖的渣渣，安慰我说：“好了，你吃了三块。”

真乃神童。

我翻着白眼把饼干咽下去，然后与他一道儿坐在门槛上等妈妈。他等他的，我等我的。

“薇薇说我是她的好朋友。”我跟周洋说。

周洋小肉手打在膝盖上，再摊开时候手心里沾了只带血的蚊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给我普及了人生第一个能量守恒：“那她也是你的好朋友。”

“你才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满他的结论，脸颊气得鼓鼓。

可那是周洋啊，他智慧的小脑袋领先所有人，在四岁的时候就给我科普了人间真理：“女孩子的好朋友只能是女孩子，男孩子和女孩子做不了永远的好朋友的。”

我那时不懂，并觉得他那是屁话，还
她笑起来真是一脸慈祥模样，“快喝吧，喝光哦。”

这孟婆汤也奇妙，是黑的，那种五彩斑斓的黑，身为设计狗看着这玩意心里头的无语感多强我都无法用文字描述出来。

一口干了。

苦……一会儿又有点甜，最后两个味道融合， 苦甜苦甜。

整个地府哪都不诡异，就这孟婆汤诡异到了极点。

孟婆给我指了个方向，那边的雾很浓，但雾里有光。

她声音很轻，但像是在我耳边说的：“往那去，一直走，念着心中愿，谁人叫你都莫回头。”

我饮完汤便有些迷瞪了，但脚步倒是一点都不虚浮，心中愿，心中愿，我想干什么来着？

奥，记起来了，不想做人了，能做只猫吗？苦乐皆可。

9

秦淑芬女儿死了后，整个人都失了劲头。

原来多干练的一个女人啊，现在总坐在那水果摊后头发呆，也不怎么去进货，摊上的果子烂的烂，干的干。

一开始有人同情她，把烂果子也装袋里，拢一拢买了还多给点钱，可日子一长，同情心散了，便没什么人光顾了。

那日她六点多从批发市场回来，穿得很利索，头发梳成个光滑的髻。

三轮车上拉着好几箱个大饱满的奶油草莓。她闺女以前最喜欢吃这个，所以她进货的时候总多进几盒拉回家，但闺女走了之后摊上再也没卖过奶油草莓，今天去批发市场那卖草莓的都没认出来她。

秦淑芬回了家，草莓拆开用凉白开冲了一遍放在餐桌上。

屋里头没开灯，但能看见桌上还有个生日蛋糕，丑丑的，自己diy出来的感觉，上头插了两个蜡烛，一个2，一个3。

秦淑芬点了蜡烛，然后很小声，调子也不准地唱了几句生日快乐，歌声里夹杂着抽噎，再后来，歌声没了，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 “傻囡……” “傻囡啊……” 要是没有一楼那条狗，秦淑芬蛋糕吃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但一楼那狗不知道怎么回
事，好像叼回来一只奶猫，叫声凄厉得跟夜哭小儿似的。

她哭的时候那猫也哭，她停了那猫还在哭。

被哭得心焦，秦淑芬踩着拖鞋下了楼。

果真有只小猫，怕是刚满月不久，通体的黄色乱毛，就两只后爪尖是黑的，跟穿了双小皮鞋一样，那双眼湿漉漉地望着秦淑芬。

她扶着墙的手颤了一下，猫崽子被狗爪一扒拉，直接被抛起翻了个儿，但它倒不像之前那般凄厉地叫了，只望着秦淑芬咪呜咪呜地嚎，可怜兮兮。

“你还要来吗？”

“喵呜～”

“我对你又不好，你为什么还要来？”

“喵……”

“傻啊……真是傻东西啊……”

秦淑芬摸遍口袋都没摸到硬币，地上的奶猫不叫了，充满期待地等待着。

她摸出张五十扔在地上，将小猫捡起来，猫崽子冷得直哆嗦，她心疼，将它贴着心口笼着。

（全文完）

洋，所以我设计让他转了学。

可是在我成了第一之后，秦女士仍没有去过我的家长会，她说我以后花钱的地方大了去了，她不趁年轻多赚点以后老了咱们只能娘俩儿对着哭。

嗯，也行吧。

再后来，我离了家，成了一个知道生活重担的成年人。

秦女士不是牵挂孩子的母亲，我俩通话基本保持在一个月两回，她找我一次，我找她一回。

月中月末，机器人似的频率，对话毫无内容，皆是饭吃没，钱够花。

上一次打电话是前天，我凌晨三点加班结束回到家，到了单元门口发现钥匙没带，按了按门铃，它比我还沉默。

奥，我想起这玩意已经坏了许久，老破小区，没物业维修管理，平日里无人在意，也就这会儿要用了，才觉得坏了真真不方便。

打室友电话，无人接听，不死心打了十几个，每一个都把彩铃从头听到了尾。

唉，确实是该熟睡的时候。

我蹲在楼底下，隆冬的夜，冷得人骨头都生疼。

秦女士说的没错，赚钱挺不容易的，所以只要再过三小时，室友起床了，我就能进屋了。

三个小时而已，不去浪费钱了，我这样同我自己说。

结果这日不知怎的，全世界都得了睡懒觉的病，我蹲到了六点半，打室友电话的时候还是无人接听。

眼看着手机低电量要关机了，我给秦女士打了个电话。

“就说你丢三落四，这回长记性了吧！”她这样评价我现状。

嗯，长记性了。

话还没出口，手机黑了屏，我看向东方，天阴沉沉的，好烦啊，太阳怎么还不升起？ 叙渡把我写的梦拿过去，机器人收到指令一样执行了下去。

在秦女士的梦里，我是七八岁模样，缺了个牙，漏着风在念我人生中的第一篇作文：“我最爱的人，是我的妈妈。

她长得高高的，瘦瘦的，虽然早生华发，但她特别好看。

我的妈妈每天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