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第一次进宫就没有礼数，姐姐不会怪我吧？”

“慎言，莫要非议皇后。”

萧从瑾的欲火止住一刹。

可他到底没有放下凌柔柔，反而箍住她的腰身，抱得更紧：“朕带你进宫是不想天下人以为朕帝王当真无情，留在你在宫外一人。

至于皇后如何处置你，朕不会过问。”

萧从瑾嘴上不饶人，却并未让凌柔柔感到害怕。

她咯咯直笑，不容萧从瑾拒绝地落下香吻：“那柔儿一定好好讨好姐姐，争取以后姊妹同心，一并服侍姐夫。”

我立于高墙之上，心乱如麻。

萧从瑾是什么意思？

他光明正大将凌柔柔纳进宫，是想置我于何地？

我料想过将来会有比我更美，更为善解人意的民间女子取得萧从瑾的圣心。

可我却没想到萧从瑾会对凌柔柔动情。

我的贴身宫女见我脸色苍白，她握住袖中的匕首，进言道：“娘娘不悦，奴婢可以替娘娘杀掉那个女人。”

人都死了，萧从瑾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因为凌柔柔而撼动我的地位。

可我摇摇头：“不，我不悦不是因为她。”

“而是萧从瑾管不住自己的子孙根。”

他曾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也曾斩下异国帝姬的头颅，只因对方一丝不挂，闯入他的书房。

夺嫡艰险，左相之女愿倾全族之力辅佐他，只为侧妃名分。

萧从瑾断然拒绝，他说宁可不要江山，也要一心人。

后来群臣力谏，皇后无嗣，应广纳后宫，早日诞下皇嗣，延绵宗庙。

萧从瑾罢朝三日，他窝在我怀里，一声声唤我的小字。

“慧宁，我们帝后无嗣看似是大事，但只要百年之后，我们同入皇陵，自有后人操心社稷，所以我还纳什么后宫呀，怪浪费钱的。”

3萧从瑾甜丝丝的话语犹在耳畔。

然而他携凌柔柔归来那夜，并未将心思放在与我久别重逢的欣喜上。

萧从瑾为我带回江南的布匹与宝珠，他说他特意绕路琅琊，为我祭拜父母。

我一一谢恩。

他却并未如同往日，速速将我扶起。

萧从瑾对他接下来要说给我的话有些犹疑。

他握住我的双肩，在我的身侧落座，神情讨好。

半晌，静谧弥漫，他身上沾惹脂粉的龙涎香幽幽袭来。

萧从瑾低低地向我述说：“慧宁，我见到了一个人。”

我睫羽轻颤，微微坐远了些
，他不得不反。

再是利用顾少连对我的情谊，令他成为我的走狗。

可朝中已对凌柔柔非议不断，他们的往事迟早会被有心人利用，我只不过先下手为强。

多年前，我爹带顾少连到府中相看，他错以为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顾少连对我一见钟情。

回去后，顾少连甚至裱画一张，画的是却不是寻常抚琴弄花的美人图，而是我策马奔腾，英姿飒爽。

待到下聘之时，他以为名正言顺，满脸通红将画交给我。

我展开画卷，只看一眼便捂嘴偷笑：“妹夫认错新妇啦。”

“我是柔柔的阿姊，还请妹夫销毁此画，以免将来柔柔误会。”

好半响，顾少连才讷讷点头应是，落荒而逃。

后来，他与凌柔柔的婚事落空，家中逼他另娶。

他起初不愿，只是那头竟也是痴情人，三番五次寻死，只为嫁得如意郎君。

顾少连迫于无奈，娶妻后扬言永不纳妾，就连圆房生子，也自有一套理论回绝。

我早就明白顾少连的心思。

只是我以为自己与萧从瑾才是天生一对，以往我对顾少连多余的倾慕只觉碍眼。

时隔多年，我终于对他坦诚布公：“顾公，你要知道即使事成，亦不代表本宫对你有所许诺。”

“你的心意，本宫明白，可本宫永远不会回应你。”

顾少连却是释然一笑：“无妨。

时至今日，微臣并无半点非分之想。”

他的心意从未想要获得回应。

我亦大抵明白他为何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

如此心魄，的确万里挑一。

我再次感慨死于凌柔柔手下的父兄对她的错爱。

9第二日，萧从瑾自凌柔柔宫里出来后，脸色缓和许多。

凌柔柔劳心劳神稳住天子，自以为我的手段不过如此。

可她为了固宠，还是决定不能留下腹中的龙嗣。

她与信得过的宫人分析商议，萧从瑾既然已经怀疑孩子的血脉，将来肯定风波再起。

不如找机会陷害我，趁机流掉这个孩子，届时血脉存疑的皇嗣没了，萧从瑾只会对她愈发愧疚，从此更加厌恶我。

但她忘了这里可不是琅琊，宫中尽是我的耳目。

她的算盘珠子险些崩到我的脸上。

而我重重赏了凌柔柔的宫人，脸色兴奋：“还有这种好事？”

除了萧从瑾，如今已没人期待孩子的降生。

那也不需要她过多算计，我现在就
能没事找事踢掉她的孩子。

时机来得很快。

午膳时分，凌柔柔不请自来，跪在宫门外向我请罪。

她大声道：“臣妾不知何处得罪皇后，竟让皇后造谣臣妾的清白，臣妾静修自过，还望皇后娘娘看在皇嗣的份上，放过臣妾！”

凌柔柔的架势与其说是请罪，更像是逼宫。

我的宫女听了直皱眉，侍卫更是握紧长刀。

可我什么也没说，客客气气地请她进门。

“你我共同服侍天子，入宫前又同是一府姊妹，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

我笑吟吟地想要拉她进门，她求之不得。

毕竟她在动身请罪之前，已经喝下堕胎的汤药。

凌柔柔本就打算在我的宫中流掉腹中的胎儿。

我装作不知。

可是宫门始一阖上，内室便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还未收敛客套笑容的凌柔柔被我毫不犹豫地打偏了脸。

她错愕地回过头，迎接她的又是我的一巴掌。

我揉了揉麻痹的手，也算是打爽了。

随后，一脚将她踢得跪下：“柔柔，你假死后，我每日每夜都在后悔。”

凌柔柔痛得连神情都是呆滞的。

她捂住迅速红肿的脸颊，眼中惊惧：“什么？”

“后悔让你死得太轻易，没能让你体验体验王氏上下百口所受的折磨！”

我微笑着抓住她的发髻，狠狠地扯住她后仰，再重重地撞在刻满繁复花纹的梨花木桌角。

她惨叫连连，鲜血很快染红半张梨花木几子。

凌柔柔身不由己，只能高声道：“我是皇帝的宠妃，我怀有皇嗣，王慧宁你个不受宠的贱人也敢打我！”

“哦？

你是嫌我只是打你，实在有些单调了吗？”

我松开她，却不等凌柔柔喘息，抬腿将她踢到门边。

“这样如何，还是你想试试内廷的剥甲术，又或者大狱的水刑？”

我自始至终从未触碰凌柔柔的腹部，就连最后这一脚也是照着她的面门而去。

她的鼻梁骨被我踢歪，昔日的清秀佳人成为鼻青脸肿的猪头。

10而我的宫女、侍卫无一人为她出头。

他们都是出身琅琊王氏的幸存者，甚至有人向我递上一把匕首。

我抽出利刃，饶有兴趣地在她的脸上比划：“听说柔柔还想与陛下怀上更多的子嗣。”

“不知道陛下对我的好妹妹究竟有多情深，姐姐替你试验一下他的圣心如何？”

凌柔柔恐惧地摇头。

“
血。

她仓皇失措地回头望向不忍直视她的萧从瑾：“姐夫，不是的，我的脸一定能好的！”

“你看看我啊，萧从瑾，你不是最爱我的吗？”

“王慧宁这个黄脸婆嫉妒我的美貌，等我的脸养好了，我们还可以再生养孩子。”

“她就算划花我的脸，她也没有生育能力，她不如我的！”

凌柔柔说到最后几乎哀求。

萧从瑾却连正眼也没有留给她。

太医确定凌柔柔滑胎后，萧从瑾甚至懒得追查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他拂开面目丑陋的凌柔柔，将曾经珍视在怀中的美人掀翻在地：“滚，朕不想见到你。”

凌柔柔登高跌重，她不死心地再度展示自己弱不禁风的谪仙模样。

只是如今已画虎类犬，惹人招笑。

“姐夫，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对你有救命之恩，还是唯一能为你延绵子嗣的女人。”

死到临头，凌柔柔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可是她毁了容，又曾与外男有染，萧从瑾早就对她的身心都失望至极。

他冷笑道：“噢？

朕什么时候被你救过，何况你不仅害死琅琊王氏全族，明明已有婚约却企图混淆皇室血脉，秽乱后宫！”

“朕只看到一个千古罪人恬不知耻地站在朕面前！”

萧从瑾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指着凌柔柔：“来人，给朕将她打出宫去！”

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凌柔柔被侍卫粗暴地拖曳在地。

我冷眼旁观。

萧从瑾自是早就明白我是始作俑者，可他也不过是借题发挥，发泄心中被女人玩弄的愤懑。

料理完凌柔柔，他凌厉的目光扫向我，犹觉不解气：“王慧宁，恭喜你终于除掉凌柔柔。”

“朕不明白你以前有勇有谋，朕有时甚至不需开口，你都能替朕达成心愿，如今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12我闲闲饮茶，笑语嫣然：“陛下，臣妾什么都有没变呀。”

“陛下九五至尊，坐拥四海尚且不能信守诺言；而臣妾一无所有，捧着一颗真心被陛下砸碎蹂躏，也是应当。”

“你在责怪朕么？”

萧从瑾哪听得这样直白怪罪的言语。

可我不再讨好奉承，而是直言不讳：“是。

萧从瑾，你不是个人。”

“琅琊王氏曾经是你最大的助力，我全家以性命为你铺就鲜血，供你杀出重围。”

“凌柔柔投靠先太子叛党，害我满门
嗣进宫，她应该也不愿步她母亲的后尘。

那日，凌柔柔走后心不在焉，险些一跤滑倒。

萧从瑾听闻此事，破天荒地冷着脸来到我跟前：“慧宁，你有什么不满朝我发泄就好，何必刁难柔儿！”

“你先是撺掇朝臣让她去死，又在她面前说些不堪的话。

她怀有身孕，你却无法生育，你做这些都是因为嫉妒她。”

萧从瑾上蹿下跳，我假意瞪大双眼：“怎么会？”

接着，我实事求是地道：“只是凌才人确实该死。”

“你什么意思？”

萧从瑾以为我疯了。

可我难得一本正经，实则心中冷笑：“臣妾也是刚知道凌才人在入宫前已有婚事，臣妾的娘亲都替她收过聘礼单子呢。”

“哎，如今也不知凌才人的孩子到底是陛下的，还是那位未婚夫的？”

我事不关己，闲闲叹气：“不管是谁的子嗣，凌才人的清白总归是洗不清了，不如以死明志，她也算是贞洁烈妇。”

8我三言两语打发萧从瑾离开我的寝宫。

他马不停蹄地就去找凌柔柔算账。

毕竟，萧从瑾可不知道凌柔柔早有婚约。

他们初见时，凌柔柔便哭着说她寄人篱下，琅琊王氏对她非打即骂。

美人落泪，萧从瑾的心颤肝烧，竟别有一番滋味。

从此，凌柔柔每每撒娇示弱，萧从瑾便愈发感到自己身上有着无法推脱的责任与自信雄风。

登高绝顶的帝王不再想要携手并进、平起平坐的发妻，而是膜拜敬畏他的爱妾。

饶是这妾无法无天，在萧从瑾眼中也不过是猫儿狗儿胡闹取乐。

可是古往今来的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姬妾身染不洁，忠贞存疑，何况事关皇嗣。

我给予凌柔柔足足一夜的时间安抚自以为戴上绿帽的萧从瑾。

而我却连夜将大司徒顾少连请入宫中。

曾经，琅琊王氏为凌柔柔安排的未婚夫，顾少连端的是一表人才。

可如今的大司徒比之多年前青涩的穷举子成熟稳重许多。

我开门见山：“大司徒，今夜的对话将决定你我的生死。”

“你若甘心死于陛下疑心，便请回吧。”

“若是不愿，大可以随本宫放手一搏。”

阶下之臣躬身跪拜，他没有丝毫犹豫：“微臣愿为皇后娘娘所用，万死不辞。”

我承认自己卑鄙。

先是揭露顾少连与凌柔柔曾经的婚事，逼得君臣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