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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面前被我捅成马蜂窝的魏逸之,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涌出,我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眼前似乎浮现出师父慈祥的脸庞,我颤抖地想要伸手触摸。
却有一阵清风飘过,带走师父模糊的身影,独留我一个人置身于一片血腥中。
原来,大仇得报确实很痛快啊。
“哐当”一声,匕首被我丢在地上。
我笑着拾起琉璃杯,杯中一片澄澈,映出我此时的面容。
满脸血污,面目狰狞,像是从修罗场中爬出的恶鬼。
我自嘲一笑,正要饮尽,宁长清急切的声音传来:“等等!”
我抬眼看去,宁长清疾步奔来,平日里沉静的眼神此刻满是慌乱:“南汐,别喝,你信我,我能稳住朝中局势,你不必牺牲。”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再不见往日的沉稳果决。
我笑了,没有丝毫迟疑,抬手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南汐!”
宁长清冲了上来,接住了无力倒下的我:“你为何…….”鲜血不断从我口中涌出,我艰难开口:“王爷愿与我做交易,本就是看中此法只需牺牲一人,且对你损害最小,南汐承蒙王爷恩情,如今怎能让王爷为了我平添负担。”
“王爷愿陪我演戏,愿意满足我让魏逸之先坐上皇位的要求,我已非常满足了。”
“我…….我其实最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识人不清,害死了师父,我这种人,怎配活在世上,我本就是该死的。”
“我知王爷怜悯我,想让我活下去,可我想师父了,王爷,你就当我去找师父了吧。”
我再没有力气说话,我无力垂下手臂,闭上了眼睛。
宁长清一瞬泣不成声:“不是怜悯,我…….南汐…….我…….”他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动了心。
也许是在刚救下乔南汐时,在她身上惊奇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的时候。
也许是在少女向他许下承诺的那个夜晚,他胸腔中快要跳出的心脏。
也许是在刚才她举起琉璃杯的那刻,如潮水般将他笼罩的惊慌与无措。
宁长清一生在失去中长大。
父亲的离去,让他学会了仇恨,乔南汐的离开,让他懂得了爱。
宁长清为遵先皇遗诏,不惜杀害爱妻一事,在朝中闹得纷纷扬扬。
他彻底摆脱了弑皇夺位的嫌疑,先皇派的官员们为感谢他处决刑犯,护皇家威严,也纷纷表示愿意称臣。
宁长清坐上了皇位。
在宁长清治理下的大宋,国库充裕,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国家一片祥和。
官员们对陛下的治国之术甚是满意,可让他们不满意的是,陛下空置后宫,更是对朝上一封又一封请求添置后宫的折子置之不理。
久而久之,甚至有官员猜测陛下有龙阳之好,偷偷往陛下寝殿塞男宠。
陛下大怒,将那个官员先前干的不合律法的事给朝堂上抖了出来,一条条严格发落。
这下官员们不敢动了,毕竟身在朝中,谁没做过一两件亏心事。
可官员们不理解,既然陛下没有龙阳之好,又为何要空悬后宫,不添子嗣呢?
直到有一日,一位回家探亲的官员撞见了微服出访的陛下。
陛下坐在一座坟前,神情哀痛,口中不知自顾自地说些什么胡话。
原来陛下有个死去的白月光,这才不肯纳妃嫔。
这下官员们放心了,只要陛下有七情六欲,时间久了,总能等到他忘记旧人的那天。
可他们没想到,这一等,就是2年。
庆历37年春,陛下在千阳宫去世,留下遗诏传位给旁系世子。
与传位遗诏一起的,还有两行字。
一行笔力沉稳:“静安寺有一慧净师父,每年需派人去她坟前祭拜,清扫杂草。”
另一行笔迹凌乱,字迹更是被水晕开,看不真切:“我死后,不愿葬入皇家墓地,唯愿埋骨清岗村桃花园正中央墓碑旁。”